于民没来由地鼻子一酸,眼眶一红,差点掉下眼泪来。
于民心道自己这是怎么呢?就这么一句话,没说什么啊,但怎么就有一种对方很懂他的意思,这位金陵宫当家的目光中分明有一种“你们也不容易”的理解与宽容。
于民仰头,然后就听到身上啪啪的拍,全身都松了,心头忽然感觉到爽。
于民立刻骂了自己一声贱,自己恢复自如了,四个手下也恢复了。
五个人再不敢逗留,赶紧走人。
梁山拍了怕手,这几个人家伙遇到自己心情大好,否则要等到月亮上树梢才算完。
梁山迈步就要进去,转身就想走,就听到里面怒喝一声道:“臭小子,给我滚进来!”
梁山无法,耷拉着脑袋进去。
里面不是旁人,正是半个月前打他脸却不敢反抗的史无前史长老。
“史长老,您怎么来呢?”梁山笑嘻嘻道。
“好啊,你小子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女儿,半个月不到,又添一房。”
梁山愁眉苦脸道:“那什么,不是因缘巧合吗?”
“少跟我扯这些,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句,想跟我女儿好,门都没有。”说着,史无前气匆匆地就往外走。
马德意一脸无辜的样子,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梁山正要追过去,耳朵里却传出史无前的声音:“臭小子,今夜三更老金陵宫见。”
元嘉二十七年的正月十七,宋国皇帝刘义隆终于知道宜妃出走的真相,再次病倒。
引发此事的太监婢女被坑杀数十人,月色清冷,照进皇帝的寝宫安德宫,躺在床榻之上的刘义隆胸脯犹如拉风箱一般高起低落。
刘义隆脸上有一丝慌张,他怕了,真的怕了。
从记事起,刘义隆似乎就没怕过,即便是父王驾崩之后建康城一通大乱,太子以及几个兄长的厮杀他都没有怕过。
这些人都没想到平时文文弱弱的他最后一举定乾坤,登上宝位。
白日里昏昏沉沉,夜晚刘义隆清醒过来,就好像看到几位兄长满脸是血的站在他床头,一脸讥笑。
刘义隆把枕头向“他们”扔去,咆哮道:“你们生前我都不怕,还怕你们这几个鬼物!”
几位兄长身形忽然缩小,变成孩童时候的模样,刘义隆神情为之一愣,却看到他们围绕着龙床嬉笑玩耍,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刘义隆深深的眼窝里忽然就流出泪来,嘴唇哆嗦着,再不说出话。
帝王家没亲情,向来如此,刘义隆心中长叹。
就在这时,太子哥哥忽然转过身朝他一笑,向他招手,刘义隆立刻挣扎着坐起,怒吼道:“滚!”
所有幻象在刹那间消失,刘义隆无力地躺在床上,大口地喘息起来,这一刻,他真的怕了。
这意味着什么?
死去的兄弟们在召唤自己,要跟自己团聚,在阎王殿里,可没有宝座供他们争,在那里,他们大概就能够兄仁弟悌了吧。
刘义隆浑身颤抖起来,感觉一阵热一阵冷袭来。
不!他不甘!父王差点完成的北伐,引之为遗憾的北伐他还没有完成,他是中兴之帝,比兄长们做得都要更好。
三哥的头颅是他亲自砍下来的,刘义隆闭眼,他不能回忆那一幕。
他是怎么做到的?
如今想来,刘义隆正是心中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父王的江山家业唯有自己继承才能不中道而没,他刘义隆才那么狠辣。
他杀他们,不是残暴,而是仁善,因为如果是他们哪一个坐了这江山,他们刘家将死无葬身之地。
“不!我没有做错。”刘义隆心中说道。
然而,感觉体内的虚弱,刘义隆真的觉得自己不行了。
勤政,北伐,无数的算计,所谓的帝王心术,这些年都透支了他的生命,老天,再给我二十年,刘义隆心中愤愤想着,忽然,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来。
对了,梁先生,刘义隆双手死命地抓住床沿,嘶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声音微弱,在整个大殿回荡犹如鬼音,一个影子从屋外推门而进,跪倒在地:“七号在!”
刘义隆心里头觉得温暖,这些影子才是他这世界最亲最信任的人,从他是一个少年风流王爷开始,他们就跟随他,生死与共。
“去金陵宫找梁先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
七号影子从地上一跃,出了大殿之门,迅速消失茫茫夜色中。
此时,梁山刚刚从被窝里溜出,准备故技重施,跳窗出去,忽然听到身后的异动。梁山转过身,就看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凝视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