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那个状况,乐氏看一眼就知道了,王太太失血过多,性命不保,至于王姑娘,乐氏只来得及给王姑娘拿出死胎,就被钱家的奴仆拿下了,生死难料。
赵彦恒淡淡看钱知府一眼。
钱知府少不得心里骂一句这个娘们儿多管闲事,嘴上还要歪扯些道:“昨天那个事儿,大家也是慌张闹的,一不小心王太太就失手伤了自个儿,她的尸体下人们已经收拾好了,等王家人来领呢,至于王姑娘,我也是叫大夫尽心医治着。”
实际上王太太的尸体是一卷草席不知道放在那里了,钱知府说话时,就使了眼色给管家,叫管家办妥当了。王姑娘是真的在尽心在医治,钱大人这样的好色,对外说来也是为子孙计,纳了王姑娘本就是为了生儿子,一个妾哪里有儿子重要呢,乐氏做了保大不保小的事儿,日后钱家和李家打起官司来,中间必定裹着一个郭家,有活生生的王姑娘为证,钱家也有斥责的地方。
赵彦恒看出乐氏心意,也愿意招抚那个王姑娘,便对乐氏道:“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救人还是救到底的好,三太太在钱府中自便。”
钱知府无可奈何的着人领着乐氏去了王姑娘的院落,在赵彦恒的注目之下,又把陆应麟请进来,说了钱家已经释放乐氏之事,而乐氏热心肠,要滞留钱家看顾王姑娘。
王姑娘的产室,赵彦恒和陆应麟是不方便进去的,两人无意在钱府多待,就在钱府之外等候乐氏的消息。
受李速所托前来澄江的林毅其实是最早到的,只是他身份低微,正在托关系要找一个钱府的管事叙话,赵彦恒和陆应麟就直入钱府,林毅在府外守候,两人一出来,林毅就走向陆应麟询问道:“陆千户,里头怎么说?三太太呢?”
陆应麟实则没有帮上忙,心里憋屈也不愿意争了赵彦恒的功劳,错开一步,道:“阿木叔,此话还是由赵兄来说吧。”
赵彦恒和林毅是首次会面,互相拱手施礼,赵彦恒才把钱知府的话说了一遍,其中钱知府是给了谁面子,林毅也听得出来,向赵彦恒拱手致谢,又对他二人道:“既然有两位在此,我先回去说一声,也好叫老太□□心。”
林毅三旬出头,看着身材高大,面相端正,眉眼疏朗,眼神平和内敛,气质质朴沉稳,言行举止也自有一番仪表。
李家惹上了钱家,出事后,李家都没有主动找过只欠了名分的陆应麟帮忙,却让相交的林毅跑这一趟,陆应麟是五品千户,林毅只是个没有品级的城门官,两人谁更有分量不言自明,赵彦恒心细如尘,不由在心里重新审视林毅其人。
“赵兄,郭李两家不知道此事有赵兄出手,得以这么快的了解,现在李姑娘也在赶往澄江府的路上,你我二人闲等无趣,不如找个馆子共饮一杯如何?”
陆应麟还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要在李斐到来以前,和赵彦恒谈一谈,正好赵彦恒想把上次在陆家未尽之言说完,两人表面一片和气,找了个馆子叫上了酒菜。
一道热乎的烤鸡端上来,陆应麟动手切分,斩成十六块,请赵彦恒先落筷道:“昨天的事是我失礼,但我和李姑娘已经情谊相许,赵兄想拆,是才不散的,到时也是徒惹得佳人趋避,我看赵兄仪表不凡,家世不凡,想必日后定能找到心仪的佳人。”
“找不到了。”赵彦恒声音平静。
因为小时候出过事,赵彦恒本来就难以对人动情,上一世李斐死后,赵彦恒坐拥天下,再也没有遇见过心仪的佳人。他就那么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受着成千上万的臣民朝拜,臣民各自有家,做皇上的说是天下为家,去他妈的天下为家,巍峨空荡的宫殿沉寂得让人发寒,那样的日子过了几年就又累又倦了,他就在称孤道寡的宝座上,冷冷清清的过下去,那一世,就那样过了一世。
赵彦恒像是阅尽了千帆一向的平静陈述,让陆应麟一时都哑口无言。
赵彦恒看了陆应麟一眼,也不在弯弯绕绕,掷出了一枚淡绿色方印,陆应麟看到了上面的刻字:钦赐吾儿。
钦赐,只有皇上才能用这个词。
吾儿,从赵彦恒身上拿出来的。
陆应麟见了这四个字,惊得一下子从赵彦恒的对座站了起来,脸色忽红忽白,作为臣子,自然该向这位皇子行礼,作为男人,陆应麟又是那么的不甘心像赵彦恒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