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斐抬起头来,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幽露。幽露敛着眉继续道:“襄王殿下,就算他不是殿下,不是这样的身份,单列这个人来和陆千户比,比武是有了结果的,比文,送信的董大人说,这些信都是襄王殿下亲手写的,怎么比较我都觉得襄王殿下比陆千户更适合三姑娘,可是三姑娘怎么没有以往开心了呢?”
以往是什么时候,以往是陆应麟和李斐相约的时候,陆应麟可没有赵彦恒的文采,他要么是大白话,要么是由小厮传口信进来,武比文比,陆应麟都输给了赵彦恒,还有那副模样,陆应麟到底是在军中摸爬滚打操练的多了,五官带出了几分粗犷,不及赵彦恒精致温润,幽露想不明白,为什么早前陆应麟来相邀的时候,李斐是开开心心的,而赵彦恒天天亲手给李斐写信,情谊满满,文采风流,李斐反而平淡了许多。
“我也不知道啊!”
这些时日,没人在她面前提起陆应麟,他们都在青春靓丽的年纪,青春何其宝贵,既然分了手,就该把彼此忘却或是深埋在心底某个角落,岁月漫长,总该再找一个切合心意的人。赵彦恒和陆应麟并列,赵彦恒是天纵英才,陆应麟是凡夫俗子,可是缘分这种东西又哪里说得清楚。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感情的深浅虽然不以时间长短来衡量,但是她和陆应麟的感情,是在时间中酝酿发酵出来的,那数年的岁月已经沁入心脾,陆应麟已经成了习惯,而李斐对赵彦恒做不到倾盖如故,李斐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赵彦恒给予她的这份深情,和对她的执着,让李斐在心悸的同时也
感觉到了违和,继而产生茫然。
赵彦恒没有没看清她的样子,她是在边陲长大的人,赵彦恒确定是要她这个人?
再别说赵彦恒是志在九五的人,皇家的多情响彻古今,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般殷殷告诫,李斐是不会让自己轻易陷入这场感情的漩涡,无法自拔。
此种种纷扰,李斐能向谁述。
门口的竹帘轻轻掀开,画屏探出头来道:“三姑娘,老太太那边请。”
李斐看了眼没有收拾过了桌案,再看一眼幽露,交给了幽露,就忙去了李老太太的屋里。
李老太太的屋里人很齐全,乐氏李月坐在李老太太的左右,焦氏卢氏这两个孙媳妇,自从李老太太上回出口点拨之后,也时时带在了身边,李家的人,不管是总会嫁出去的女儿,还是娶进门的媳妇,都是教导出来的。
左侧交椅上坐着两个长相四分相似的人,李速李迪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兄弟两人俱是面如朗月,身似玉树,只是李速身子骨单弱些,多添了书生的平温儒雅,李迪身材健硕些,身上单穿了一件宝蓝色布衣,衬出了习武之人的英姿。
“过来坐吧!”李月招手让李斐坐到她的身边,李斐还是男装打扮,身着一件月白色绣云纹直缀,戴冠佩玉,容貌依然出类拔萃,微笑时如清风朗月。
李月握着李斐的手,向大家说道:“我马上要出门了,这一次是去四川叙州府,现在礼部左侍郎陈孝姿大人祖籍四川叙州,他的双亲奉养在祖籍,陈老大人也是出仕之人,素有贤名,这一回是不得不去拜访一下他家了。”
不用诸人再问,李月就继续道:“九年前册封景王妃的诏书,就是陈大人草拟的,这位陈大人是当世的大文豪,文风以华丽著称,我想这一回的册封诏书,极有可能还是陈大人草拟,而且他身在礼部,参与文澜阁机要,就算诏书不是他草拟的,事不尽如人意时,这位陈大人也是有直谏的勇气。”
事不尽如人意,再场诸位都知道那指什么,李家指在正妃之位,要是皇上随便给个侧妃什么的,朝廷之内有人张目,李家也不会闷声不吭就谢恩了。
李迪眼直嘴快,问道:“姑姑,这位陈大人和我们家有故吗?”
李月点点头,道:“这位陈大人的恩师,是以故的杨济大人,而杨济大人和父亲是同科进士。”
听着关系是有点远,但是官场之上,彼此的学生相互推荐,还有敬佩对方的学士和风骨而惺惺相惜,这里头的交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李家原来是落到底部了,这些人伸手也只是多一个被连累的,但是李家要起势的时候,这样愿意顺手拉一把的人,还是很多的。
这是李家的人脉,是李家先人的遗泽!
李速面上肃然,缓缓道:“纵然有陈大人出声,李家贬在西南,皇上怕是会以此为由圣心独断。”
“我的女儿,亦是宣国公之女!”李月把这句话说得很平和,随后加了一分胆气道:“先帝继位之后,才纳先宣国公次女为妃,就是现宣国公之姐,协理后宫,时为贵妃,谥号‘昭’,襄王,他还只是王爵……”
庙堂之上的人,都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赵彦恒还是王爵,便纳宣国公之女为侧,从祖宗先例来说,把先帝和昭贵妃往哪里摆,一个王爵还真没有这个资格,如果不仅仅是王爵,王爵之上有太子位,日后是皇帝,可惜赵彦恒现在是王爷,不是帝王命却先享帝王之福,皇上也得考虑清楚了,是给李斐一个正妃重要,还是不偏不倚,平衡诸位皇子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