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征途散上了李斐的鲜血,有悲凉在赵彦恒的眉宇间弥散,随后赵彦恒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道:“治国如同行船,现在是元祐二十七年,几十年一朝之后,航船已经习惯了顺流而下,待本王继位之后,就是调转船头,逆流而上。”
陈介琪微笑道:“殿下是心明胆烈的人。小王是眼明心宽的人。”
现在的老皇上还活着,活着不知道还要做多久的皇帝,陈介琪现在不需要赵彦恒承诺什么,他和李月即将成为夫妻,有这层关系,他对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才能兑现的承诺很放心。
一番恳谈之后,陈介琪看着襄王殿下是越看越顺眼了,这不是全个,也顶得上半个女婿,借助这个名分,可助他在南洋成就霸业了,让阿瑜陀耶在一众国家里处在超然的地位。
赵彦恒对上陈介琪的眼神,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自然晓得陈介琪心宽的来由,道:“你也别太得意,李夫人是和离过的。能和离一次,就能和离第二次,再别说是入赘的,一言不和把赘婿扫地出门,比和离简单多了。”
陈介琪一直以来的担忧被赵彦恒揭破,他面露凄苦之色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翻看前朝和亲的先例,离家去国,无一不是凄凄惨惨戚戚。我要是说了实话,就是斩断了和阿月的姻缘,没可能了。”
赵彦恒有点幸灾乐祸,笑道:“你的汉学先生是谁?真是把你教得太好了。”
“是一个屡试不第,连秀才就没有考中的老童生。多有讥讽之言,让殿下见笑了。”话再说回来,陈介琪有着深深的忧虑,道:“我和阿月说,我是陈氏王族的后裔,我的母亲是陈氏公主,我至少也有一半的实话,不实的另外一半,我自以为无人能知,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赵彦恒知道就算了,要是让别人知道,就会大做文章了,陈介琪不安的道:“还请殿下指点。”
能指点什么?赵彦恒装得老神在在,道:“我是无意中窥得了一点儿端倪,再加上大胆的揣测才把你揪出来,别人没这个本事。不过你这个身份,既然真假参半,你就要管好你的人,别再泄露出去了。”
不用赵彦恒提醒,陈介琪回头就会查漏补缺,把身份再敲瓷实一些,陈介琪勉强说道:“我这个身份也不算假的,早十几年前,真正的陈介琪也算是我的表兄,就已经离世了,从此我就是陈介琪。”
“那么你说的,你没有家世,无妻无子,这是像真金一样的实话吧?”
赵彦恒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他有男人的通病,只看得见前头看不到后头,前世陈介琪来朝的时候,已经有王后了,去年二十六岁也真是不小了,停妻再娶?化外之民都没有这个说法,八百媳妇国就是这么来的,国王后面一串女人,一个寨子放一个女人。
陈介琪抬起头来,眸色是茶金色的,仔细看去,还是和汉人略有不同,他郑重的说道:“我以阿瑜陀耶的王权发誓,这是实话。”
他二十六岁还不婚,是有难言之隐,就不仔细的说了,他以王权发誓,已经是最重的誓言,郑重说完他苦笑道:“早晚有一天,我是要向阿月说出实话的,当时候还望殿下替我美言一二。”
赵彦恒才不接这种话茬,推诿道:“到时候再说吧。”
谈得太久,原来的艳阳高照已经变成了淋淋细雨。陈介琪走出屋子,李月独自一人站在廊上,一手拿着一把油纸伞,一手挽着一件蓑衣,看着雨珠成帘。
“说好了。”李月也不问陈介琪和赵彦恒谈了什么,让陈介琪把头低下来,她给他戴斗笠。
陈介琪低下头来眼眶一热,抬手悄悄的抹去。
赵彦恒通过窗扉,看见两人相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