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力效藩国,他只能管一域而不能管一局,所以目前来说,景王和襄王都遭到了士大夫的排斥,若是想要名正言顺,藩王可以再进一步,成为储君。
做了储君,对皇上是子,对臣民是君。做了储君,就有监国的权利,从而名正言顺的代替皇上处理日常的政务。
所以当下复议储君的呼声甚嚣尘上,如果景王借着这股呼声坐上了储君,兄弟之间也把君臣的名分定死了,对赵彦恒来说,是大大不利的,皇上已经五十六岁了,身体也不大好,叫景王坐上了储君,赵彦恒的机会就几乎渺茫了。
所以淑妃娘娘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
这种氛围下,淑妃一个撑不住也是有的,因为当下心里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赵彦恒目不转睛的和李斐对视,尽量平静的说道:“你也在忧思恐惧吗?如我的母妃一般。”
李斐低俯下身来,双手握着赵彦恒的双手,头枕着赵彦恒的膝盖上。明媚的阳光穿过半透的珠帘洒在李斐的后背,弥散出轻盈而柔和的微光。
赵彦恒扶着李斐头上的累丝五凤大金钗,道:“父皇会在六哥和我之间选一个继承帝位。父皇的心思,早早的,六哥知道,我也知道。自古被纳入储君考虑而最后不能成为储君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是心胸的问题。”李斐犀利的回答。
赵彦恒笑了笑,道:“翻看史书,那些帝王们在龙椅上坐久了,心胸就变小了。”
“您的心胸似海!”李斐转过脸恭维着赵彦恒。
赵彦恒幽深的眼眸染起笑意,光华流转。
李斐伸出手触摸到赵彦恒的脸,她的嘴角也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道:“我在西南边陲生活了十余年,既来之则安之,我只是一个想过点小日子的小女儿而已,我曾经一度沉迷在那种小业小家,觉得那样过了一辈子,也是了无遗憾的一辈子。所以事若不成,我们守望相助,我会陪着你的,在襄阳,或是哪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忧思恐惧?李斐当然也会忧思恐惧,不过李斐的心性至少比淑妃坚韧一些,她从下仰望着赵彦恒,水润的眼眸凝聚出锐芒,峻声道:“鹿死谁手尤未可知。您的心胸就算小了些,也应该比景王大了许多。”
董让坐在车辕上,听到了赵彦恒爽朗的轻笑声。
到了西苑的乾明门,赵彦恒和李斐下车步行前往淑妃暂居的清馥殿,董让和槐蕊跟在身后,有宫人早一步去禀告,程嬷嬷站在殿外候着赵彦恒。
程嬷嬷原来是赵彦恒的奶娘,赵彦恒就藩之后,她也同去襄阳,直到去年淑妃有娠,她再入宫禁,就一直待在淑妃的身边了,所以赵彦恒对程嬷嬷很是尊敬,低声问:“嬷嬷,母妃这会儿怎么样?”
程嬷嬷对着自己的儿子儿媳都是有些严板的,对着赵彦恒分外的柔和,道:“刚刚睡了一会儿,也是睡不安稳,在里头盼着殿下呢。”
淑妃坐在鸡翅木六开光宝座上,穿戴素净,烟柳色兰草纹长衫,月牙白凤尾长裙,挽了一个高髻戴着一根红玉竹节长钗,要说病中容颜有多么憔悴是没有的,只是脂粉不施,脸色苍白了点儿,浓丽的容色显出平日没有的恬淡。
“老七!”
淑妃十四岁就把赵彦恒生下来了,母亲还很年轻美貌,儿子已经长得像山岳一样。淑妃对面赵彦恒,不是那种强势的可以把儿子笼罩住母亲,而是那种对儿子有着深深依赖的母亲。所以淑妃一说话就显出脆弱的样子来,伸手让赵彦恒靠近来。
至于赵彦恒身边的李斐,淑妃只想见儿子,没想见儿媳妇,不过李斐有这个孝心,淑妃也叫宫人看座。
李斐坐着鸡翅木藤心圆墩,赵彦恒坐在淑妃的身旁,特别温和的道:“让您担心了。”
母子两个在筹谋着什么,担心着什么。淑妃见到儿子就是见到了主心骨,温笑了起来道:“一路过来热吧,先喝点银耳汤。”
宫人已经端了冰镇着的银耳枸杞汤,用三月陶柳的粉彩茶碗盛着,先敬给赵彦恒,再敬给李斐。
刚刚从冰块上拿起来的银耳汤冒着冷气,赵彦恒接在手里道:“给王妃拿一盏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