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太妃见李斐尚是从容的样子,便就稍显从容的说下去,道:“依照后宫的规矩,皇上有了临幸的举止,彤史官随行记录,不管是宫妃还是宫婢,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人某地,都有详细的记录,三月一查,万一龙嗣落地,总要有个说法。当今皇上二十有三,尚无子嗣,这头一个,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倘若落在你的身上,皇长子或皇长女的生母没有名分,总是不好看的。”
“没有孩子!”李斐听完了宁太妃的一段话,一点寄望都没有。
宁太妃声音低宛,犹犹豫豫的道:“万一已经有了?再者,你这样下去,总会有孩子的。”
李斐摇了摇头,她没想和皇上弄出一个孩子,她确定现在将来,就算这样下去,她也不会怀上皇上的孩子,所以坚定的道:“我没有孩子。”
现在的李斐也确实没有怀上身孕,李斐的态度又是那样坚决。宁太妃只能放弃这个说服的角度,换李斐可能的另外一种顾虑,道:“孩子暂且放下不提。你若是顾忌着皇后……当今君后不谐,我长居西苑都有所耳闻,早已如此,也不是因为你而起的,若你此时不进,经年累月,总会出现她人。我和你相伴数年,总也摸得到你一点秉性,你和皇后,也不会是姐妹情深,才顾虑不进。”
赵彦恒站在半透的绸纱之后,其特制的绸纱和光线的问题,他可以看见别人,别人看不见他。所以他此刻可以清楚的看见李斐脸上的一抹嘲讽,李斐又点头了,道:“同父异母,十九年不曾见过的姐妹,感情又从何谈起呢。皇后与我,彼此是路人。”
宁太妃无奈的摊了摊手道:“那么我也实在由此一惑,你已在宫中使唤,又和皇上……难道贵妃还比不上一个从七品。”
李斐现在是思柔公主的教养姑姑,负责公主的启蒙,这个位置领从七品的俸禄。
“嫔妃只能被赐死,被废禁,终身不得出宫。”李斐的手扶着额头,眼神是暗淡的,道:“只要没有名分,我总还有出宫的机会。”
赵彦恒在屏风之后绷住了脸,他是不会准李斐出宫的。
赐死和废禁,宁太妃忌惮赵彦恒在屏风之后,凝眉道:“正在荣升之际,也别说出这种不吉利的字眼。当今皇上,不是薄幸之人。”
李斐自暴自弃的笑道:“可我对皇上,并无长情!”
赵彦恒愤懑的撑着屏风的攒框,她在说对谁无长情?赵彦恒强迫了自己,才冷静下来。
就在这个事情,宁太妃故意站了起来,走到李斐身前挡住了赵彦恒的视线,她看着李斐死寂的目光,疼惜的道:“也过了有些年了,我和你又相识三四年,你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寂寞,怎么就不能多一点点的快乐。我想你快乐。”
李斐闭上了眼睛,黯然道:“我也想要快乐,可是总也快乐不起来。”
只有眼睛阖了起来,李斐支着额头一动不动。没有表情的净脸上,弥漫的哀伤叫宁太妃为之动容。
宁太妃缓缓的伸手,把李斐拥抱在怀里,饱含着无尽的怜悯说道:“龙床上的帝王,天下至尊至贵的男人,那么年轻,那么俊逸,都不能带给你快乐吗?”
李斐被宁太妃抱在怀里,她也联想到了赵彦恒炙热的怀抱。那么年轻,那么健硕的身体,那具身体,身高体型都和她逝去的丈夫有七分相似,连床榻上源源不竭的,不知疲惫的体魄都是那么相似。
可是相似,也仅仅是相似。
她的丈夫已经死去,如今怕是化成了一具白骨。
李斐泉涌一样的泪水洇埋在宁太妃的宫裙里,哭泣道:“我让他抱紧我,他的身子是炙热的,把我的身子捂热了。可是龙塌之上的快乐,就像烟火一样,纵然绚丽,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过后我的心空荡荡的,我的心还是冷的。”
宁太妃怜其哀痛,陪着划下了两行清泪。
砰的一声巨响。
那座实木的黑漆平金孔雀屏风被推到在地上。
赵彦恒的双手气愤的发抖,脸上充满了不甘。这个女人是捂不热的吗?从头到尾,难道他天子之躯,就是一个千户的替身而已吗?
宁太妃着实被这个突然剧烈的声音吓了一跳,却不忘紧紧的把李斐捂在怀里。
是李斐自己依礼站了起来,手抹掉糊了一脸的泪水,然后无所畏惧的和盛怒中的赵彦恒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