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谨身殿的大臣们,三三两两。
陈孝姿在路上就忍不住,和夏劼并行道:“大人,刚才,有此良机,你为何要阻拦与我?”
刚才,陈孝姿是想乘胜追击,就此机会打压司礼监。
那张中旨是怎么出来的,这是很明显的事。
一位帝王,日常被三类人群环绕,朝臣,后宫,和宦官。以王文显为首的内阁不知,以皇后为首的后宫不晓,那么能参与此事的,必然是皇上身边的宦官。死的那个郑秀,就是司礼监的人。
皇上病危,在没有新帝之前,皇权已经衰微,这时候,正是打压阉党的时机啊。
夏劼没有回复这句话,因为走在前列的王文显,走着走着,就忽然的软下去,眼见了要倒在地上。
“中堂大人!”
这群文臣都急忙忙的围了过去,这是真的急了。因为刚才,王文显才拿到蓝批之权,这是当朝首辅才可以掌握的权柄,他倒下去了,可如何是好。
王文显还没有到人事不知的地步,在一群人中,他紧紧抓住了夏劼的手腕。因为夏劼,是次辅。
“孝姿!”
这群身在高位的大臣,陈孝姿不到五旬算是年轻的,夏劼让陈孝姿背起了王文显赶快出宫。
王文显是被背出去的,皇后才在坤宁宫坐下,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皇后的面前,站着赵彦恒,皇后问他道:“王阁老是怎么了?刚才就看他脸色发青的样子。”
这话问赵彦恒是对的,想当年,皇后筹谋废太子的时候,也在想着怎么能控制得住当时的首辅李泰。当然,李泰坚持有嫡立嫡,无嫡立长那一套,是皇后不能控制的。
赵彦恒也不瞒着皇后,道出他和景王,对王家所做之事。
景王,是要保住王文显的儿子,而赵彦恒,是杀了王文显的儿子。
死的是首辅幼子,皇后还是多问了一句,道:“可有证据确凿?这件事情,要经得起推敲才好。”
赵彦恒点头,凉凉的说道:“父皇,不会用一个毫无瑕疵的人。”
皇上,连王文显不能吃牛乳这种不宣于外的饮食禁忌都知道,王文显的软肋在哪里?
昔日,这对皇家父子恳谈用人之道,皇上亲口说过的,用人,得用有把柄在手的人,才能用得顺手,因为这样的人不听话起来,总有办法治他。
如此,皇后才露出赞许之色,和景王相较,赵彦恒的行为更加刚正,比起景王另一重侄女婿的身份,一个人的品行才是皇后抉择的关键。
这边,王文显的孙子王琈一直在宫门等候,见祖父是被背出来的,连忙跑了过去,衣袍下摆往腰带上一塞,弯了腰下来,把祖父负在背上。
宫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夏劼和陈孝姿左右扶着,上了马车。
陈孝姿的耐心比之夏劼是差了很多,道:“老大人是什么毛病?”
王琈不能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让车夫缓行,然后从一只煨着的茶炉里倒出一碗浓浓的参汤。
王文显气若游丝的就着孙子的手一点点儿的喝下去。
略显拥挤的马车上,夏劼和陈孝姿安静的待着。
喝了参汤,王琈给祖父净了面,再拿出一小瓶药油,倒在手上,按摩着头部几个穴道,如此一通服侍,王文显悠悠转醒。
夏劼笑道:“王家儿郎,真是孝顺!”
“夏大人谬赞了。”王琈让车夫停了一下车,他下了马车。
这些人的谈话,王琈是没有资格在场的。
王文显在车内无不感慨,道:“我儿子辈,没一个成材的,孙子里,倒是有一两个,尚可寄托。”
陈孝姿可没有这个闲工夫唠家常,他直接道:“老大人,现在是要紧关头,您要保重身体啊。”
皇上不省人事,再倒下去一个首辅。陈孝姿一半是为了国事担忧,自皇上不能理政之后,整个中枢陷入瘫痪,日理万机,这是积压了多少国事,还有一半,如今停了朱批,行了蓝批,意味着皇权旁落,相权扩展,这种时候,可行非常之举,比如,打击阉党。
皇上和那群宦官,是虎和狐的关系,没了皇上,就是收拾他们的时候,何况,有伪造圣旨这样一个现成的把柄在手,喊出一句‘清君侧’都不为过。
适才,陈孝姿就是要说这三个字。
适才,王文显阖目,夏劼阻拦,也是知道陈孝姿要说出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