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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蒙蒙,雪天一色,本是冬日,岸上却早就没有了积雪,代替的是停靠在岸边的华丽船只。只有登车远望的时候,才能看到远山的雪白,以及湖面的青绿,在冬日的朝阳下泛着幽幽的白光,带着微微的朦胧,以及幻想。
这便是大都有名的寒烟湖,湖中含盐,终年不结冰,由湖面之上朦胧如烟雾而得名。
迷蒙如烟的湖面上,有一只华丽的画舫船只游走,轻轻悠缓得破开那如雾的轻纱,温柔而缱绻。颇有“画舫烟中浅,青阳日际微。”的意境。
那船只极为华丽,香瓜铜色的竹瓦,凤羽雕成的飞檐,细画满糊的仰顶,以及船舱内铺着的厚厚的地毯都尽显其华贵而富丽。
主舱内,有婉转动听琵琶曲子传出,如珠落玉盘,铮铮而有力,然而,隔着层层的雾气,却有种淡淡的哀凉。
“青凝的琵琶比青凝的舞姿更有意境。”凤晰琀斜斜倚在软榻上轻轻眯着眸子,闲适而放松,带着温声的字眼儿便从他的口中吐出。
路磬然弹罢一曲,然后轻盈起身,道:“谢王爷夸奖。”
然而,坐在竹椅上的花涧月却并没有凤晰琀那么闲适而自在,他抬起修长的手指从身侧的玉盘中取下一颗水晶葡萄,放入口中,清凉而微甜的味道入口,却依旧压不下心中的躁动。
“听闻她近日一直在宫中陪伴永昌公主,那么已经到了这个时辰,应当不会来了吧。”瞧着沙漏一点一点滑下,花涧月有些怅然得说道。
凤晰琀却显得十分不在意,懒懒得道:“我已同永昌公主说,若是借用玉容一日,我便助她谱好残缺的《广陵散》。”
然而,花涧月却扭过头瞧着凤晰琀,道:“你怎么也学会做梦了呢?永昌公主不是回信说,玉容已经助她谱好了《广陵散》么?”
凤晰琀却还是一副十分不在意的模样,口中却轻轻叹了口气,道:“永昌啊,永昌,你可知道你的这位知音是如何的心冷如冰么?恐怕知音未必是知音啊!”
花涧月见他如此,妖媚的容颜就像是绽开了一朵妖冶的玫瑰花,笑道:“永昌公主何其固执?你的劝解,根本无用。”
“我自然知道无用,因此,我也并未劝她不要同玉容来往。”凤晰琀俊雅的面容拂过一丝的惆怅。
永昌公主就是太单纯、太骄傲,又太固执了。
半晌,两人又不说话了。
路磬然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每一句都令她震惊不已。她自然知道,明王口中的她是北唐瑾,而她路磬然却是北唐瑾派来接近明王的,原本她并不知道北唐瑾为何要将她安排在明王的身边,可是听了两人的对话,她心中终于有所了然,原来,明王同北唐瑾处在敌对的两面,而她路磬然,则是为她探知敌情的人。
这个时候,有位绿衣的婢女推门而入,轻声道:“王爷,要摆饭么?”
凤晰琀睁开眸子,淡淡得扫了一眼那婢女,道:“再等上一会儿吧。”
“是。”那婢女躬身退下。
花涧月在这个时候诧异得瞧着凤晰琀,道:“你这是还要等她么?”
凤晰琀轻飘飘的道:“她会来的。”
然而,花涧月仍是觉得心中不爽,他何时要等着一个人的到来,要等这么辛苦了,这个北唐瑾,架子要比公主还大了!
凤晰琀动了动身子,调笑道:“安尘若是等得烦了可以去外头儿接她了。”
本是一句调侃的话,可是花涧月妖冶的脸上却有一丝喜色,道:你是说,她来了么?”
“你听,水波晃动的声音,那定是一座小船。”他说得很是令人向往,却动也未动分毫。
这时候,花涧月果真是坐不住了,已经站起身来,可是,他刚要往外走,便看到帘子已经被撩了起来。
驻足而观,只见一位身着雪白色锦袍的女子翩然而来,她的脚步是那样轻快,再往上看,却是轻纱的纬帽遮住了她如花的容颜,还没等花涧月缓过神来,那人已经到了近旁,带着一身清冷的寒气,以及隔着轻纱她眼中的冰寒,可是,就是这种冰寒,令他的心中竟莫名凝成了一丝暖意,仿佛是隔着江面而来,只撞在他的胸口上,令他的心尖一疼。
“玉容拜见明王殿下,见过国公爷。”北唐瑾屈膝行礼,淡淡的笑意挂在唇畔,使得她冰雪的面容柔和了几分。
凤晰琀斜斜躺着,抬起眼睛望着面前的女子,俊颜含笑,雅若兰花,只有嘴角那抹笑意轻轻浅浅,似有似无,令你的心兀自一动。
他身侧的婢女早就羞红了面颊,低眸遮掩,而北唐瑾保持着请安的姿势,笑道:“王爷不预备让玉容坐下么?”
凤晰琀瞧着她微怒的面容,才从踏上慢慢起身,她身侧的婢女忙将绣着墨兰的引枕,置于他的背后,凤晰琀则又懒懒的靠上引枕,声音依旧地优雅,道:“玉容好生难请,竟让晰琀等了半日。”他说话间眉毛一蹙,竟是极为委屈。
听他如此说,北唐瑾才终于明白,这个人是在因为她的迟来而让她如此屈膝,不说免礼的话,故意让她难过,真是睚眦必报!真真令人咋舌!
花涧月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们已经等了北唐瑾大半天了,可是到了正午,她才姗姗来迟。然而,奇怪的是,心中的焦躁已经由淡淡的喜色代替了,他本是应当生气的,可是,却是一点火气也没有了。
“让王爷和国公爷久等了,是玉容的不是。”即便是知道凤晰琀的故意刁难,可是,凤晰琀毕竟是王爷,她也应当说句软话的。
“快去为玉容倒茶吧。”凤晰琀转头轻声吩咐了左右的婢女道。
那婢女赶忙提起白玉壶,准备了茶碗,然后高高抬起手,壶中的香茶便如同溪流倾泻一般,填满了白玉的杯中。
北唐瑾也不等凤晰琀说免礼的话,径自直起身子,便坐在花涧月旁边的竹椅上。
这时候,北唐瑾才摘下头上的纬帽,然后扫了一眼船舱中的摆设。
只见舱内铺着厚厚的戎毡,左右摆着用黑漆做底,镶着寿山石的五屏风,以及五色雕花的天香几、紫檀木雕鸟兽的书案等,而案上摆着的则是炉瓶三事,即:掐丝珐琅式的香炉、填漆双碟纹香盒以及黑漆底兰花箸瓶,箸瓶中盛有火箸火铲之类。
屋中物品,从屏风到一个小瓶子,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尽显富贵华美,然而,这所有的华美却因为软榻上的那人显得雅致而雍容。
这个时候,北唐瑾才明白,为何凤晰琀如此讨美人喜欢,就连路磬然这样聪慧又心冷的女子都为之动心。
原来,这个人身上,天生一派优雅雍容的气质,使得他骨子里那种匪气以及狡黠被密密地遮住了。
“玉容既然来迟,可是要罚的。”北唐瑾刚刚喝了一口茶,耳边便传来凤晰琀慵懒而闲适的声音,像是一阵风,灌进耳朵里,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