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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侯爷,沈家有异动!”
夜深沉,陆平走后新提拔上来的暗卫走进卧房,拱手躬身朝陆景渊禀报。
这是一处离胡家后宅迫为近的院落,胡九龄爱女成痴,不仅女儿住的绣楼尽善尽美,连周围院落都要着重修缮,日日命人除草养花,年年都要重新修缮,力求阿瑶去正院请安时一路欣赏着美景、走得舒心。
这样一来,整个胡府最豪奢的地方就变成了围着绣楼的这一圈。先前拜师时还能以男女大防为由把人安排在前面客院,可这次从虎牢峡回来,小侯爷可是以病号的身份,而且还是因阿瑶受得伤,这下再不给最好的院落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在胡九龄尚在纠结中时,宋氏已命下人收拾出这处院子,以方便照顾为由将人搬了过去。
夫人竟然如此扯他后腿!眼见着人已住进去,木已成舟,胡九龄只能接受,转而将注意力转移到宋氏身上,力争让她跟自己统一战线。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这句老话可不是白说的。因宋家之事彻底觉醒的宋氏也是个有主见的人,这会还真不像前面十三年龟缩后宅养病时那般贤良淑德。本着攘外必先安内的原则,胡九龄开始将更多功夫投在此处。
胡家夫妻二人斗法,小侯爷渔翁得利。
其实以他武功之高强,住远点也没什么。可小侯爷表面桀骜不驯,实际上也是个狂放不羁之辈,唯独面对喜欢了两辈子的姑娘时,那些过往读过、过目不忘的圣贤书上所教条条框框悉数冒出来。
越是在意之人便越重视,重视一个人就要竭尽所能给她最好的,不止富贵荣华,还有顾及她的意愿。
他隐约觉得,后一点甚至比前一点还要重要。那丫头上辈子吃了太多苦,他总忍不住多疼她些。就如现在,自打两人确定心意后,私心里他很想就这样把她带回京城,禁锢在只有他能看到的地方,两人朝夕相对,可他更清楚她有多放不下青城的胡家亲人和产业,所以硬生生忍住了。
山不来就他,他便就山。这次虎牢峡之事算不得严重,自幼游走在黑暗中,他经历过比这更加危险的境况。当时都能全身而退,这会丁点小事却受伤如此严重,传回去皇帝舅舅肯定不会相信。可不信又如何,他要的只是个能留下来的理由。
本以为离得近了能舒坦点,可真正住进胡家,他才发现情况不妙。那丫头像是融入骨髓的致命□□,吸引着他离她再近点。与此同时,铭刻在骨子里的教条却让他无法当众做出逾矩之事。暗卫进来前,本该卧床养病的他正站在窗前,看着院墙外伸进来的一截桂树枝,桂树所在的另一端便是阿瑶绣楼所在院落。一墙之隔,深嗅一口气,他隐约能感受到那丫头的气息。
该不该去看看她?趁她睡着,捏捏她小脸…那丫头的脸,手感真不错。
不行,现在还没宵禁,院中尚有丫鬟走动。再等等,夜深人静无人时,翻墙进去点掉青霜睡穴,他便能为所欲为……地抱着那丫头睡一晚。
恩,就这样!如前些养伤的时日一样制定好偷窥计划,点头默认,他便听到暗卫进来的脚步声。
收敛心思,惯常发冷的目光看向暗卫:“哦?”
“侯爷,埋伏在沈家的眼线来报,说是沈墨慈秘密归来。据属下查探,近来沈家在联络不少京中以及陪都的达官显贵。”
边说着,暗卫边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若是沈墨慈在此定会大吃一惊,为防备小侯爷,明明她已经将密信处理过,但还是被发现了。
余光扫到信上名字,陆景渊脸色微变。顺手接过去,只见他将手掌覆在蜡封处,没一会封严实的蜜蜡便如有火烘烤般,悄无声息地融化。双指入内,他从厚实的信封中取出薄薄一张纸。
纸是江南最大的制纸坊出品,质地细腻且透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香味,上面一手极其标致地簪花小楷,启信之人尚未看内容,便知写信之人是何等蕙质兰心的美貌少女,连带着再忙也会对这封莫名其妙的来信多几分耐心。
陆景渊这会就很有耐心,不过他并不是为了精致信笺中所包含的无形魅惑之意,一目十行的他打眼便看完全信,准确地抓住其中重点。
从虎牢峡湍急的江水中走一遭,历经生死劫,沈墨慈心计比之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因祸得福,她得到了前世记忆,可她更清楚如今的自己处于一个怎样不利的境地。
沈家库房被搬空,她本人容貌被毁,苦苦积累多年的名声也荡然无存,无财无貌无德,现在的她甚至比不上她一直都鄙视的苏小乔。
不过她毕竟是沈墨慈,永远都打不倒的沈墨慈,很快她便从自怨自艾中醒来。就算一无所有又如何?那么多年苦读,无数个日夜揣摩人心的功夫可不是白费的,学到手的东西才是自己的。正是多年练就的对人心精准把握,才让她在记忆中那辈子左右逢源,成功在权贵云集的京城站稳脚跟、居于高处。而这辈子,即便境况再差,她依然对自己有信心。
今时不同往日,想要得到那些权贵的支持,她必须得付出更高的代价。还好,她拥有前世那些记忆,这是她翻身的把握。
渴望着重归高处,密信中沈墨慈着实拿出了点真材实料。知晓这些事的严重性,所以在密信寄出时她格外小心。沈家肯定有人暗中看着,她特意联络了宋钦文,借他之手将信夹进了胡家进贡时的往来信函中。
她就是算计个灯下黑!
沈墨慈行事也算缜密,身为皇商胡家地位本就超然,在搭上小侯爷这条线后更是无人敢怠慢,本来这信能安然到达。偏偏她千算万算,算漏了某位不按常理出牌之人。
小侯爷虽然顶着嚣张跋扈的名声,可他着实不是那种倚靠上位者宠爱狐假虎威的酒囊饭袋。时间能让人忘记许多东西,十几年过去,大多数人都忘了,当初广平侯府那个不被重视、几乎透明的嫡长子。能从那种处境中熬出头,陆景渊早已脱胎换骨。正如他在接受阿瑶表露心计时说得那般,他不需要身份尊贵的妻族来锦上添花,因为他本人足以支撑起这片花团锦簇。
可以说他肆无忌惮的背后,靠得是自己本事在支撑。
亲眼见到沈墨慈跌落虎牢峡,他也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一直命青玉盯着沈家。不是没能力收拾沈家,而是对有些人来说,活着比死了更难受。他本想如猫捉老鼠般,多逗弄他们些时日,让这家人尝尝在炼狱苦苦挣扎的滋味,也好将那丫头上辈子所受的苦千百倍报复回来。没成想无心插柳,遇到个命大的沈墨慈。
在青玉来报沈墨慈归来后,他便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可他并未太放在心上,实力绝对悬殊摆在那,她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面前的信却让他再次惊讶。
“没想到她也能有此奇遇。”
以陆景渊的聪慧,自然轻易看出了信中蹊跷。一直身居青城的沈墨慈,怎会知晓如此多朝廷官员密信,并且一针见血地分析其中利弊,让他这旁观者看了也不得不赞服。
不对劲,有那丫头的先例在,他很快想到一种可能。刚想起来他便迅速确认,既然他能重生,那丫头也能重生,为何沈墨慈不能。
凌厉的杀机自眼中划过,“此人,不能留。”
被他若有实质的杀意影响到,前来通传的暗卫身躯站得越发笔直,在听到他吩咐后,用近乎机械地声音说道:“属下领命。”
“慢着。”
阿瑶重生在她前世死时,他亦然,那么沈墨慈……会不会知晓更多?想到前世自己的突然暴毙,那隐在暗中的罪魁祸首,陆景渊忙伸手打住他。
“也不急于这一时,查清她动向。”
待暗卫退下后,陆景渊立在窗前,透过桂树枝头看向天上那一弯上弦月,心底思量着沈墨慈那封密信上透露出来内容。
前世他是真心嚣张跋扈,通身武艺也只是用来给皇帝舅舅当打手,朝廷那些盘根复杂到让人头疼的关系他很少关注。论钻营他远不如沈墨慈,这次密信上好些事他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