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狠狠一瞪顾清棠,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不要!不要!不要!”
顾清棠顺着又问了一句,“不要什么?”
“不要……”殷宁连忙忍住了这些话,这夜深人静的,连说那么多个不要,让外间的侍婢听了去,只怕又要传出什么羞人的流言来。
顾清棠得逞地一笑,低头将尾指上的红绳松了开来。
殷宁错愕地抬眼看着她,没想到这讨厌鬼竟比她先一步解开了红绳,心底突然忐忑了起来。
顾清棠走到了衣柜边,抱出了一件斗篷,细心地给殷宁披上,温声道:“阿宁,总有一日,我要你心甘情愿地送一个同心结给我。”
“你……”
“两情相悦,贵在相知,才能长久相守。”顾清棠脸上梨涡一深,笑得坚定,“所以,不论多久,我都愿等你。”说完,顾清棠往后退了一步,走到了寝殿门前,打开了房门,先殷宁一步走了出去,“若是公主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便来梨花树下听我讲个故事吧。”
殷宁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走到了窗畔,怔怔地看着此刻梨花树下的顾清棠——
皎洁的月华之下,顾清棠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她有些落寞地立在梨花树下,伸出了手去,接住了几片飘落的残瓣。
这是殷宁第一次在顾清棠发现寂寞的气息,也是殷宁第一次静下心来看顾清棠这个人的一切。
至今为止,殷宁只知道顾清棠是年太尉的义子,顾清棠总是提到的故乡是哪里,她不知道;顾清棠的父母是什么人,她也不知道;顾清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殷宁更是不知道……顾清棠的过往,对殷宁来说就像一团密云,她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去了解她。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竟可以那样堂而皇之地溜入她的心,让殷宁觉得忐忑,觉得无措,觉得欢喜,也觉得温暖。
顾清棠在梨花树下转过了身来,笑然示意庭院中的侍婢与小厮先退下,又道了一句,“让小夕把厨子准备好的晚膳端上来给公主用膳。”
“是。”
看着侍婢与小厮们退下,顾清棠笑然瞧向了窗畔的殷宁,“今夜的月色就像当初我才来这里一样。”
殷宁定定看着顾清棠,“当初?”
“嗯,当初。”顾清棠微微一笑,“我一醒来,便发现我已经快要饿死了,好不容易在街上乞讨到半个馒头,却又被其他乞丐给抢走了……”
殷宁只觉得心头一酸,不敢相信地看着顾清棠,“你……竟然行乞?”
顾清棠怔了怔,暗暗道:“她定是年岁太小,所以忘记了当初救我之事,她有那个胎记,我定不会认错人……”
“那些事都过去了,我只是突然有点想家。”顾清棠低头看了看掌心处的梨花残瓣,说得动容,“不知道妈妈过得好不好?”
“妈妈?你难道在青楼做过小厮?”殷宁惊问了一句。
顾清棠这才反应过来,在这里妈妈指的是青楼老鸨,她苦笑了一声,解释道:“在我的故乡,妈妈是娘亲的意思,我很小爹爹就走了,是娘亲一个人拉扯我长大的。”
“你娘亲是个好娘亲。”殷宁披着斗篷走了出来,走到了顾清棠身边,“若是想她,本宫可以差人去接她来京师……”
“呵,她不在这个世间……”顾清棠摇了摇头,伸出了手去,扶住了她的双肩,“还是谢谢你,阿宁,你有心了。”
殷宁静静看着顾清棠,不知该说什么去劝慰她,只是忽然明白了为何顾清棠有时候油嘴滑舌的——原是顾清棠从小就没了爹娘,又做过乞丐,所以才会混了一肚子坏水。
顾清棠的话题忽地又转到了殷宁身上来,“算起来,我只有你这个亲人了,你若是真不要我了,天大地大,我是真的不知道能去哪里。”语声诚挚,带着点淡淡的寞然。
这话若是平时顾清棠说出来,殷宁定会跟她顶上几句嘴,可是在此时说出来,殷宁只觉得有些涩然。
沉默片刻之后,殷宁还是开了口,“本宫之前是说过的,要做本宫的驸马,第一,不得是佞臣,第二,不得总是轻薄本宫,第三……”她略微顿了顿,抬眼看向顾清棠的瞬间,只觉得这最后一句说出口,竟有些羞涩,“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
“好。”顾清棠的双手沿着她的双臂滑了下去,牵起了她的手,生怕她没有听到,又笃定地道了一声,“好。”
此时,梨花簌簌,好似落雪纷纷。
两两相望的刹那,暖意在彼此心头盈动,相视一笑,她们发现这一瞬彼此的眼底只剩下了对方的盈盈笑脸。
“阿宁,若是我全部做到了,你可不能不要我!”
“你若能做到,本宫自然不食言!”
“阿宁,我喜欢你……”
“得寸进尺!”
“我喜欢你对我笑的样子,你想到哪里去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