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夫人脸上就有了笑容:“你表哥对你好,我便放心了,只是你过门这都半年多了,怎么至今还没有好消息传来?你二嫂也就比你早过门一个多月而已,前儿查出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要不传了太医来瞧瞧,看你的身体需不需要调养,如今二皇子已大婚了,很快三皇子也要大婚了,你若是能赶在你三表妹和卫氏之前生下嫡子,那便是嫡长皇孙,真正的大道正统,谁也灭不过他的次序去,到时候皇上便是再偏心罗氏那个贱人和四皇子,难道还拗得过满朝文武不成?”
好消息?她那位好表哥好夫君自她过门以来,与她行周公之礼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她怎么可能有好消息,难道她一个人便能怀孩子不成!
陆明凤宽大衣袖下的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才好歹强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恶言。
原来陆明凤过门以后,新婚头一个月大皇子还谨遵徐皇后的吩咐,日日都歇在陆明凤屋里,隔上个三四日的,也会与她来一次鱼水之欢,但俗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大皇子爱的终究是男子不是女子,渐渐便有些按捺不住了。先是借口自己刚去吏部学习观政,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一月里有大半个月都歇在书房,只小半个月进陆明凤的房门,一月也至多行一两次周公之礼,渐渐更是连这一两次都没有了,便是歇在陆明凤屋里也只是单纯的睡觉。
陆明凤本是聪明人,之前又曾听说过大皇子有断袖之癖,如今将他的一应异状看在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明白归明白,她却满心难以接受,一再的告诉自己,眼见尚且不一定为实,自己一定要相信表哥才是,他绝不会这般对待自己的!
却没想到她很快就眼见为实了,某日她因要找一本书,便只带着一个贴身丫鬟去了大皇子在外院的书房,冷不防却见一早便去了吏部观政的大皇子竟在书房里,正赤身露体的与一个生得比女子也差不了多少的小太监缠在一起……陆明凤当即失了理智,浑浑噩噩的拔腿便往外跑去。
大皇子虽对陆明凤没有男女之情,兄妹之情还是有的,更何况现下他正需要定国公府,忙忙将那小太监踢到榻下,胡乱抓起衣裳穿了,便追陆明凤去了。
待追上陆明凤后,大皇子既是担心陆明凤气坏了身子,也是担心她进宫找徐皇后,或是回娘家找陆大夫人告状去,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抱回了陆明凤的上房去,然后屏退满屋子的下人,便冲着陆明凤跪下了,说自己知道自己这样的行径不对,不是人,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求陆明凤原谅,却绝口不说自己一定会改的话。
陆明凤在经历了最初的愤怒与厌恶之后,其时只剩下满心的后悔与悲哀,她主动向大皇子提出,她作为皇子妃是可以配太监在屋里服侍的,让大皇子将与他有首尾的小太监都安排到她屋里伺候,她就当是替大皇子养的“通房”了,如此大皇子以后便不必在其他地方胡来,以免被有心人发现了,至于她自己,则利用这段时间好生调养身子,争取将来能一次就怀上孩子,让她与小太监们乃至其他男人共享一个男人,光是这样想想就已足够她恶心了,自然是一次能怀上就最好!
也所以,陆明凤才会瘦了一圈,气色也会这般难看的,全是被心里的恶心、悲哀与后悔闹的,不然光与妯娌掐尖要强,她又占了长嫂的名分,何至于此,可如今她就算再恶心再悲哀再后悔,也已经迟了,是她自己明知前面有可能是火坑,却仍坚持要往下跳的,又怨得了谁呢!
陆明凤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算是勉强稳住了情绪,与陆大夫人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前阵子已召了太医过府,开了调养的方子如今正吃着,待身子调养好以后,想来,就该有好消息传来了……”说着,一副不胜娇羞的样子低垂下了头去,顺道掩去了眼里的冷意,待她有了儿子,当上了太子妃就好了,到时候她便将全副心思都花到儿子身上去,一定培养儿子成才,再不白白恶心自己!
陆大夫人听得女儿已经在调养身子了,松了一口气,笑道:“你心里有成算我就放心了,只是你调养身子归调养身子,府里其他女人也得防好了,断不能让她们在你诞下嫡子之前有孕,不然你姨母就算再疼你,面对亲孙子时你也得靠后,皇家可不比寻常人家,从来便没有嫡子没降生之前,断不能有庶子出生的说法儿,切记切记!”
陆明凤一一应了,心里却是急冷笑不已,她的好夫君素日根本不踏进其他女人的房门半步,其他女人若是能抢在她之前有孕,何须她动手,她的好夫君先就饶不了她们了!
母女两个正说着,朱妈妈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夫人,大皇子打发人进来说,时辰已不早了,晚间宫里还有家宴,问大皇子妃什么时候可以回府?”
陆明凤闻言,无声的勾了勾唇角,知道大皇子这是怕她在陆大夫人面前告状,所以迫不及待想带她离开,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是与陆大夫人道:“时辰的确不早了,我这便去辞了祖母,早些回去了,晚间宫里还有家宴呢,若是去得迟了,只怕有人非议,等下次得了闲时,我再回来给娘请安。”
陆大夫人听得女儿这便要走了,不由满心的不舍,却也知道宫里的家宴的确不能迟到,只得又叮嘱了女儿好些话,才带着她复又回到荣泰居,辞了陆老夫人,由陆大奶奶领着人送到了垂花门外去上车。
端午节后的第三日,陆明萱收到了由陆中显转交的凌孟祈写给她的信,那信足有好几页,将信封装得鼓鼓的,陆明萱本来还以为凌孟祈有什么正经事与她说,所以才会写这么多呢,谁知道信上却写道:“萱萱卿卿,与卿一别已是几日有余,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诚不欺吾,吾思卿欲狂,昨夕吾于梦中见卿,卿对吾嫣然焉……此夕吾心,卿知之乎……卿卿,你我阔别已不知几秋矣,人生几何,离阔如此……”
凌孟祈用足足千余字来反复唠叨了一件事,那就是分开这些日子,他有多思念陆明萱,以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肉麻得陆明萱又是脸红,又是忍不住好笑,暗想之前她都以为这厮的脸皮已经够厚了,谁知道他立刻便证明给了她看什么叫“没有最厚,只有更厚”,幸好父亲一向尊重她包容她,不会像旁的父母那样自己先拆看她的信,觉得可以给看她后才会真给她看,不然这样的话若是让父亲看了去,自己以后也不用见人了!
陆明萱忍着害羞与好笑,将整封信看完,才在最后看到了一句话“吾已顺利抵达扬州,勿忧”,不由暗自撇嘴,整封信也就这句话最有价值,其他的说穿了都是废话,不过就算是废话,她也爱看……陆明萱悬了多日的心,至此总算有一半落回了实处。
又过了几日,陆明丽的婚期定下来了,却是十月初一,离现下还有四个多月时间,虽有些紧张,但因陆明丽只是庶女,嫁的人家也不若陆明凤那般显赫,所以无论是从嫁妆还是到陪嫁的人员,都远远及不上陆明凤,四个多月的时间也足够准备一切了。
婚期定下来以后,陆明丽与她姨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说亲事早早便定了下来,但只要婚期一日没定,一日没正式嫁过去,中途便会有发生变故的可能,如今她们总算可以放心,不怕陆大夫人再从中作梗了。
陆明丽母女两个的这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陆大夫人,然她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暗自冷笑了一回,便将陆明丽的嫁妆等事全权交给了陆大奶奶去筹办,她自己则投入了为陆中景挑选续弦的忙碌当中,没办法,她都已答应过陆老夫人了,就算再不愿意,表面上也得将样子给装像了。
陆大夫人挑来挑去,最后挑定了三家她觉得最合适的人选给陆老夫人看,陆老夫人见都是些五六品的小官儿,家底也一般,心下十分满意,最后定了兵部一位段姓主事的长女给陆中景,然后请了媒人上门,不几日便将三书六礼都过完了,这门亲事便算是定下来了,只待年底择吉日完婚。
又有陆中昱纳萧氏之事,虽只是纳妾,远远及不上娶妻,但因陆中昱如今与福慧长公主的夫妻关系已是名存实亡,陆中昱越看萧氏越满意,陆老夫人也不想太过委屈了小儿子,便也请了几桌酒,搭了一台戏,好生热闹了一日,算是给萧氏做脸,老国公爷因前番福慧长公主的确太过分,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翌日萧氏一大早便强忍着身体的酸痛起了身,换了身粉色的褙子,要过去公主府给福慧长公主磕头敬茶,本来陆中昱是百般不肯让萧氏去的,惟恐福慧长公主又折辱甚至打骂于她,架不住萧氏说:“如今长公主还是老爷的妻子,便是妾身的主母,妾身若不过去给主母磕头敬茶,实在于理不合,旁人指不定也会说妾身轻狂,求老爷不要要妾身背上‘恃宠而骄’的罪名!”云云。
陆中昱昨夜又做新郎,温香软玉在怀,不知道多快活,如今看萧氏正是怎么看怎么爱之时,见她坚持要去给福慧长公主请安,只得不情不愿的应了,然后陪了萧氏一块儿过去长公主府。
福慧长公主自那日出宫回府以后,便气得病倒了,是她的贴身妈妈与女官们衣不解带的伺候,陆明珠与陆文逐也寸步不离的侍疾于床前,才算是让她渐渐好了起来,只心底仍一直憋着一口气,誓要将萧氏给碎尸万段!
谁知道她还没去找萧氏的麻烦,萧氏倒先上门示威来了,福慧长公主怒不可遏,立时便要命人打死萧氏去,还是陆文逐好说歹说软硬兼施,才算是暂时劝住了她,让人出去传话,说自己身子不适,让萧姨娘回去,以后也不必过来,只安心服侍陆老夫人即可。
陆中昱见萧氏好心过来磕头敬茶,福慧长公主却直接不见,也没有东西赏下来,对福慧长公主越发厌恶,也越发觉得萧氏懂事,自己实在委屈了她,回去后便越发宠爱萧氏,把自己的一应体己都给了萧氏保管,一时间国公府的丫头婆子们都争相的去奉承萧氏。
消息传到福慧长公主耳朵里,不用说又是好一顿气生,碍于自己如今身体没有痊愈,要过国公府找萧氏的麻烦是有心无力,且碍于皇太后当日亲自发了话,她短时间内也不好真将萧氏怎么样,只得强自将心头那口恶气先按下,待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再一并发作。
如此忙忙碌碌的,很快便到了六月中旬,天气炎热得人日日都心烦气躁的,好在陆明萱时不时便能收到凌孟祈一封信,每日都沉浸在看信的喜悦与收信的期待当中,倒也不难度日。
这一日,陆明萱与陆明芙一早起来便去了荣泰居给陆老夫人请安,不想她们去得早,陆明丽去得更早,这阵子陆明丽都是这样,姐妹二人早已习惯了,知道她是想讨陆老夫人的欢心,好体己多给她添些妆,虽觉得陆明丽这样做有些功利,但她们也不能就说她这样做不对,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陆明丽想自己的嫁妆能多一些以后能过得好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一时陆老夫人梳洗完,令人叫了姐妹三个进去,大家屈膝行礼后,正陪着陆老夫人说笑,陆大夫人与陆大奶奶来了,陆大奶奶手里还捧着几张大红烫金洒花的请柬,却是二皇子妃不日将举办个小型的生日宴会,因自己年轻,不敢惊动长辈们,所以只邀请了各家的奶奶小姐们,请大家到时候务必赏光。
要依陆大夫人的本意,自然是不想让自家任何人与二皇子府扯上任何干系的,但这样的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说不得只能强忍下满心的恼怒与不痛快,令陆大奶奶捧了请柬来请示陆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