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峰笑笑,也不追问:“许久未曾弹琴了,不如听我弹上一曲?”
奕延立刻点头。
梁峰起身,向室内走去。也不换地方,就这么坐在琴台边,弹起古曲。乐声潺潺,如高山流水,轻舟过峡。奕延也走进了房间,靠在榻上,听那舒缓旋律,不多时眼皮就沉重起来。挣扎了几次,也没挣脱。
眼看对方睡意渐浓,梁峰停了手头琴音,笑道:“若是困了,就歇下吧。”
毕竟奔波几日,奕延实在支撑不住,点了点头,脱下外衣,躺在了榻上。但是他的眼睛强撑着没有闭上。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梁峰又何尝不是忙了一日,唇边浮起点笑意。他起身吹熄了室内烛火,也脱去了外袍,躺在了榻上。冬日天寒,因为体弱,他经常手脚冰冷,但是身旁这人就像是一个大号暖炉一样,从里到外散发着热力。
舒服的调整了一下姿势,梁峰任对方抱着,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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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欲降祸,国将不国。”刘曜看着天上日轮,发出一声轻叹。
只见悬挂在天穹上方的太阳,缺了大大一块。黑影如同噬日的怪物,一点一点蚕食着这万物之源。天光昏暗,鼓锣杂响。只去岁就接连发生了三次日食,可是谁也不会习惯。反倒因为异象频生,更为惊惧。
比较起来,刘曜这个曾趁日食夺城的家伙,倒显得泰然自若了。只是感慨这频频日食,可不是上天要亡晋的预兆吗?
一旁,一个清朗声音道:“司马氏得位不正,自有天罚。此异象对我皇汉,当是吉兆。”
刘曜转过头,看向身旁那个英挺不凡的士人。此子名章典,是他刚刚收入麾下的幕僚。也多亏了章典建言,刘曜才在一年时间内,两破长安,加封秦王。对于这样的心腹,刘曜自然器重。因此才在此刻,把他调回平阳。
“叔雅所言不差。有此异象,晋军必然人心惶惶。陛下今次发兵,当能一举攻破洛阳!”
豫州的大战,已经打了两月有余了。王弥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青州一度易手,兖州也拿下了大半。然则晋国请来了幽州段部鲜卑,险险击溃王弥大军。亏得幽州骑兵来的不多,又拿不到太多好处,只盘亘了一月便撤了个干净。王弥这老奸巨猾的家伙见势屯兵荆豫边界,让曹嶷继续祸乱青州,逼苟晞回防。
这可不是想要撤兵,而是大战前的准备,终于妥当。
经过两月鏖战,苟晞手中兵马折损不少,又都是疲兵。而河南郡、荥阳郡这种比邻豫州的司州腹地,也大受影响。整个晋国,就如奋力捶打了百余下的大鼓,只要再重锤一击,就能擂破!
洛阳这个天子之都,才是他们的目标所在!
也正因大战在即,刘曜才把章典招了回来。不过同来的,非止他一人。
“那氐羌,可用吗?”刘曜问道。
之前石勒在雍州打下了不少杂胡营寨,其中有一支自称氐人的羌胡,见势便投效了刘曜。虽是小部,却也有两万户,其中可战之兵就有八千。对于如此知情识趣的家伙,刘曜自然要给予厚待,便把封他为宁西将军,统帅氐羌两万余兵。
而这样一支兵马,尽数被他搬到了平阳。为的就是在此次大战中,掠取头功!
“那蒲洪为人勇力十足,又颇有大将之风,投效的氐羌尽数听命。殿下赏他机会,他怎肯错过?”章典笑答。
确实,对于这些新归顺的氐羌杂胡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讨好刘曜这个新主人,尽快取得战功。只是他们未曾想到,此次大战,他们要攻的方向。
听到章典如此说,刘曜也笑了:“不过此战,还是谨慎为好。叔雅你便随蒲洪部出兵吧。打不下上党也无妨,但是必须拖住并州兵马!”
听到这话,章典有那么一瞬的犹疑。但是很快,他的神情就镇定了下来:“下官必为殿下看住并州!”
他是跟那病秧子有些旧怨,不过对方未必会知晓他的身份。并州终究是汉国绕不过的坎儿,若是能在上党建功,莫说是刘曜,就是刘渊也该高看他一眼。他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做个参军、司马。汉国朝中无人,总有上位的机会。若是能挑的刘曜称帝,就更妙了……
心中浮想联翩,但是章典面上,还是一派肃然。看着对方认真神情,刘曜满意的点了点头:“此战,便是决胜之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