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发田把批文上那个朱熹的大印看了又看,心头一阵疑窦。奶奶的,这个宋君鸿倒底有什么来头,两回与自己父子为难,却都有人在背后为其撑腰。两年多前是鲁如慧,现在又是朱熹。说不定,还有一位现在因抗金之战而在朝中风头正胜的种慎?张发田心中又怒又惧,左右盘算。
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找机会再报仇平耻。张发田强压住心头的不甘和怒火,猛的把批文随后丢给身边的一名官员,冷冷说道:“本官今天抱恙,你们看着处理去吧。”说罢一甩袍袖,气呼呼地出门而去。
接过那张批文的地方官员正还愣怔着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宋君鸿目光已经转盯到了自己身上。不禁苦笑了起来,你们双方置气争吵,何苦殃及我的头上?
“怎么?这位大人也打算告病离开吗?”宋君鸿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那位官员却怎么都觉得宋君鸿的目光似在盯着一块砧板上的肉。他仅用目光瞄了一眼宋君鸿身后那一众杀气腾腾的军汉,就浑身从脊椎骨子往上冒寒气,打了一个激零。
“下官不、不敢。”那名官员退后了一步,欺欺艾艾的说道:“只是、只是张知州不在,有些事下官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宋君鸿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也不用害怕不敢处理,张开眼仔细看清楚了,上面盖是谁的印签。”
那名官员依言打开批文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朱熹的官印。
张发田固然是他的顶头上司,可朱熹更是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哪头可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呀!那名官员直觉得自己双手一直在哆嗦,两腿开始在发软。
宋君鸿冷笑一声说道:“既然这位大人已经看清楚批文了,那么应该就可以办公了吧?”
那名官员一听这话,唬得又是连退了一两句,双手扒拉着身后的桌案才定住身形,情急之中差点连张发田刚放回去的茶盏给扫划到地上去,连叫数声苦也!
宋君鸿却不依不饶,继续乘胜追击。他一扭脸对刘长火吩咐道:“看来这位老大人今天腿脚不太利索,咱应该敬老爱忧,你就搀扶着他去秉公处理下吧。”
刘长火依言上前一把抓住那名官员的手腕,笑道:“大人走吧,您老早点办完,我们兄弟也好早点回营,否则怕是兄弟们就要陪您吃住在衙门里了,少不得还要让您管上几顿酒饭。”口头说得玩笑,手中却是一加劲道,立时像一柄铁钳似的夹得那名官员痛的差点张口喊娘。
那名官员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屋中的一众同僚们,却不想那些平日里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同僚们无不躲开的远远的,要么低下头装作看不到他可怜的目光,要么就已经脚底抹滑,悄悄地也溜出了门去。
至此境地,那名官员再无办法,在宋君鸿刀子般的目光逼视下只好蔫头搭脑的和刘长火一起去了办事的科房,然后改身籍,入卷宗,转批文,盖公章,一干手续匆忙地办完,然后像送瘟神一样地把宋君鸿一行人给送了出去。
刚出得衙门,刘长火又窜了过来,帖在宋君鸿耳朵边上轻笑着说:“大人,您看看后边。”宋君鸿依言朝身后瞥了一眼,只见一帮官吏和衙役正从墙头、门缝里伸着半个脑袋在偷窥自己,可一触见自己回望的目光立时给吓的缩了回去,关门闭户,仿若恨不得今天真的锁门休衙似的,宋君鸿不禁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
痛快,痛快!你说人生中还有什么比让昔日欺压你的人在你面前吃憋更痛快的呢?
他也知道自己今天言行很是一个粗莽,但他吃准张发田自己本就不干净,也便只能是敢怒不敢言了。
嗯,对,敢怒不敢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平日里张家父子仗着权势在地方上欺男霸女,遇上稍有抵抗的就织罗罪名拿狱下牢,虽有正直的官员参过他几次,却不仅没有将之扳倒问罪,参本的官员反而罹祸上身。于是张家父子就更加有恃无恐,直拿百姓财产为自家膏脂,予取予夺。又多少良家女子受其父子欺辱?多少百姓对其恶行只能是敢怒不敢言,今日终于也叫其自己尝尝这般滋味。
宋君鸿把办妥的公文往怀里一揣,翻身上马,高兴的说道:“兄弟们,咱们今天打了一场不见血的胜仗,回营后我请兄弟们吃酒。”
然后一挥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