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鸿却被她瞅的心里发毛,干咳了一声,说道:“秋灵姑娘,事已办妥,你还是收拾收拾行囊,跟我走吧。”
秋灵闻言抹掉眼中的泪水,和小丫鬟开始欢天喜地的收拾包袱。她本是被张发田强行抓来囚禁于此的,除一两身换洗衣服外并无长物,她也不稀罕这楼里的一些首饰。包袱很小,一打结,她一个弱女子都可以轻轻的背在身上。刚要出门,却见那名小丫鬟正含泪看着自己,突然醒悟过来,忙对跑到门边对宋君鸿说道:“大人,这小丫鬟杜鹃并非是和我一样的官妓,而只不过是让其好赌无良的父亲卖身于此,所以可以自由赎买。念其年纪尚小,还没有被客人破过身子,如果也能及早脱离这火坑,将来或许还能嫁个清白人家,请问......”秋灵迟疑的问道:“请问大人能否也将之一并救出?”
“这不难。”宋君鸿一挥手,命人把一直在藏着的老鸨子给拎了过来,幸亏此次出差皇妃赏赐了自己不少金钱,他从中拿出了一点交给老鸨,利索的帮小丫鬟杜鹃也办了赎身契约。
对此秋灵主仆二人自然又是千恩万谢不在话下,宋君鸿不愿在此多做耽搁,便令人帮她们背上东西,然后自己在前头开路,秋灵主仆二人怯生生的跟在后面,孙狗子领着数十名手下兵士尾随在后,一行人呼呼啦啦的就从勾栏里大步走了出来。
眼见地当走在勾栏最后的几层台阶时,秋灵突然停驻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这座自己住了近十年的欢场。作为官营的勾栏,这里建的又高又大,气派非凡,然后挑红挂翠,一派热闹景象。只有秋灵自己知道,这里隐藏了多少的龌龊与肮脏,像是一座华丽的囚牢,一个巨大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兽口。
昔日芙蓉花,明朝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这首诗已经不记得是谁作的了,但欢场中的姐妹们却有很多人都在传唱。她与杜鹊何德何幸,能结良友、遇恩人,得以逃脱这像恶梦一样的地方。
宋君鸿明白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秋灵姑娘,你今后就是自由之人了,再也不用回到这里来的。佛家有言: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秋灵轻轻的颔了一下首,抬脚迈离最后一层台阶,双脚踩到勾栏外街道的青砖石上,一切似那么的不真实,可心里又感觉到前所未有过的踏实。
阳光,好刺眼,但又似是好温暖。
她并不知道,当她站在勾栏外面仰望青天白日时,脸上已是再一次的泪流满面。
今天她的眼泪好像很不值钱,哭了一遍又一遍。没关系,这么多年的苦水,这么多年的屈辱,就一次性的全都哭出来吧。
今后,她要灿烂的笑,要像宋君鸿说的那样,挺起腰杆子做人!
宋君鸿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并没有对这位昔日勾栏里的金牌花面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进行阻止,人有时,的确是需要宣泄。
直到秋灵哭的累了,他才轻声对秋灵劝道:“秋灵姑娘,往事虽不堪回顾,但来日可追。望姑娘放开心胸,今后大胆的去追求新的生活吧。”
新生活?一个女子能有什么样的新生活?不外乎从良以后嫁人,然后相夫教子罢了。一想到嫁人,她的目光偷偷瞄了一眼面前的宋君鸿,然后又飞速的低下了头去,心头涌起一片羞涩,脸上一边火烧,好在刚才哭的激动,如今纵是脸红旁人也多半是看不出来的。
宋君鸿却浑没有想到秋灵那如小鹿般开始萌动的心思,只是淡淡的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秋灵摇了摇头,幽幽说道:“我父母已亡,亲戚们想必也是不会愿意收留我这个曾做过官妓的女了。我和杜鹊以后如何,全凭大人的安排。”
宋君鸿沉思了一下:“我建议你不要再留在这潭州了,免得我走后张发田父子又借故找你的麻烦。依我看——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往临安城居住吧?”
“临安?”秋灵小小吃惊了一下。
“是的。搬去临安。”宋君鸿点了一下头,解释道:“露香嫂子虽和云飞兄移居临安了,但她和你是好姐妹,故对你一直很是挂念。不如你也搬过去,也可以互相就近照顾下生活。何况,那里还是天子行所,富庶繁华冠甲天下,你和这位杜鹊小妹妹过去也好游玩下,散散心。那里也没有几个人能知道你的过往,我想也便于你们放下过去、重新做人。”
秋灵想都没有想就点头同意了。只是又指了下杜鹊说道:“杜鹊是你所赎买出来的,今后就跟着你吧。我年纪轻轻又有手有脚的,今后哪怕是帮人缝补浆洗衣服也能生存,饿不死的。”
宋君鸿笑了起来:“我现在是一名军汉,要那么多小丫鬟做什么。我看杜鹊还是留在你身边吧,你们两个女子互相间也好有个照应。今后若不愿做主仆,就以姐妹相称吧。”
随后,宋君鸿命人把秋灵和杜鹊暂时安置在一间客栈中,自己则带一众手下兵士们回了兵营,吃了几杯水酒,早早的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宋君鸿命人知会当地驻军过来交还了营区后,然后下令全队拔营,束甲擎旗,整顿人马,开始向着临安城进发。
因为军中严禁携带女眷,宋君鸿索性雇了辆马车给露得和小杜鹃乘坐,又让李三狗领着几个兄弟换上布衣常服,扮作百姓跟在周围进行保护,马车就在距离宋君鸿的骑军队伍不足半里之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起回了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