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两人突然间都沉默起来。
余里衍心里有些烦恼,隐约觉得,两人之间因为分属不同国家,所以变得生分了,远不及他们一起在混同江畔射猎、战斗时亲近。她心中气恼,手中的马鞭就挥了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跟边的树。
今年天气特冷,虽已经是二月,那路边树上虽然已见绿色的嫩芽,仍然积有雪花,她这一抽,积雪纷扬而下,周铨慌忙躲开,却看到余里衍站在雪中,就是不躲。
余里衍眼中,还隐隐有着某种闪光的东西在晃动。
“咳咳……公主……余里衍,我和你说,武清是个好地方,你在那里第一要事,便是修建一港口,今后我会遣人造舟,用船运大宋货物来此与你互市,保管让咱们都赚得盆满钵满!”
周铨看得虽然心疼,却只能装作不知。
他滔滔不绝地开始说着未来的计划,余里衍默不作声地听着,也不知道她是否记了下来。
两人说话就说了大半个时辰,到后来,周铨的计划已经阖盘托出,他也说得口干舌燥,这才停止。
天色也已经晚了。
到了告别之时,余里衍抬脸看着周铨:“把你的手拿过来给我看看!”
周铨愣了:“怎么?”
“拿过来!”
周铨举起左手,余里衍却指着他的右手。在右手手背,有一道淡淡的红印,是余里衍刚刚用马鞭抽出来的,虽然不重,却也不是大半个时辰就会消失的。
“疼吗?”余里衍问道。
周铨心中微微一漾:“还好,还好!”
“最不喜欢你这样,什么事情都是敷衍,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哪里有什么还好!”
余里衍抓着他的手,不满地说了一声。
周铨想要抽回手,却被她紧紧抓住,她发了一会儿怔,然后细声道:“方才你问我,会不会忘了你,我怎么会忘了……倒是你这汉儿,会不会忘了我?”
“象你这般又美丽又高贵的公主,我如何会忘!”周铨顿时说道。
“我不信!”余里衍道。
“那你说,要如何你才信?”周铨问。
然后他就看到余里衍猛然俯下头,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直咬得手背皮开肉绽,疼得他哇哇大叫,余里衍才松口。
在余里衍嘴角,还沾着他的血迹。
但这位大辽公主此时却灿烂地笑了起来:“如此我就相信,你忘不了我……就算你要忘了我,可看到自己手的时候,必然又会想到我!”
说完之后,余里衍转过身,飞快地跑走,跳上自己的枣红马。她在马上回头望了周铨一眼,又是嫣然一笑,然后扬声唱了起来。
她唱的是契丹话,在辽国呆了好几个月,周铨如今已经隐约能听得懂她唱的内容了。
“时如流水兮春还乡,原野无垠兮披绿装,江河深长兮船将航,郎兮郎兮勿相忘,郎兮郎兮勿相忘……”
那唱词虽然浅白,却情深隽永,周铨听着歌声缓缓远去,特别是那“郎兮”之句,温婉柔转,一时之间,不禁痴了。
哪怕余里衍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歌声也听不到,周铨仍然呆呆站在那里,也不去处置手上的伤口。
“咳咳……”他正呆着的时候,突然间听到咳嗽声,然后,郑允中踱着方步走了过来。
“周贤弟,大丈夫何患无妻,温柔乡中英雄冢啊。”郑允中经过周铨身边时,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等周铨回应,他就迅速消失了。周铨苦笑了一下,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回过头来,却发现童贯那死太监面无表情地出现了。
“童太尉这是何意?”发觉童贯死死地盯着自己,周铨问道。
“女人有什么好的?”童贯嘟囔着说道,不知为何,周铨感觉他这话里有着某种酸意。
“你这死太监当然不知道女人的好……”周铨心中腹诽,然后看到童贯和个魂一般飘走。
这死太监在宫中可能是偷听偷窥惯了的,走起路来竟然无声无息,以后看来对他再更防备些,免得他看到听到某些东西。
周铨暗自警惕,再回头时,又吓了一跳。
却是狄江,一脸愁容,同样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周铨。
“狄叔,你这又是什么模样?”周铨头皮发麻。
“这个,大郎,你能得大辽公主倾心,那自然是了不起的事情,扬威于域外嘛,不过,你可千万莫忘了,家中还有师师在等你回去呢。”狄江吞吞吐吐地道。
周铨大怒:“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