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的,是一面镜子,只不过这不是铜镜,而是玻璃镜!
这自然也是狄丘窑场的秘密产品,只不过产量极为稀少,周铨通过种种途径,使之流入市面,巴掌大的一个圆镜,就要卖到五百贯钱,其中暴利,就是周铨自己也为之咂舌。
只不过其中一面圆镜,辗转到了李邦彦手中,李邦彦又用之为礼,将它送给朱勔。
“李士美的好意,我收下了!”
市面上卖是卖五百贯,但是因为数量稀少,所以有钱还没有地方去买。朱勔对这份礼物非常满意,他对着镜子顾盼了一番,还理了理胡须,然后笑着道。
此时男子也好美仪容,对着镜子照绝对不是美人们的专利。收好镜子之后,朱勔又徐徐道:“李士美在镇江府可好?”
当初李邦彦被周铨赶出了京师,被赶到徐州去监督花石纲,实际上就是给朱勔打下手。但后来周傥出知利国监,得到这消息后,李邦彦吓得屁滚尿流,立刻活动了一圈,于是又从徐州跑到了镇江,仍然是给朱勔打下手。
“我家主人在镇江尚好,他遣小人来,是有事要禀报朱侯,我家主人将自镇江调走,返回京师去了。”何靖夫平静地道。
“啊……哈,李士美终得苦尽甘来,我却还要呆在苏州,啧啧……当真是让人羡慕啊,不知回京之后,他要去何处高就?”
“入吏部员外郎领议礼局。”
在李邦彦离开京师两年之后,赵佶又想起了他,总觉得如今这日子过得,没有李邦彦这浪子在旁边,还是少了几分滋味。加上这几年里,李邦彦用自己搜刮来的钱财,毫不吝啬地往宫中送,从赵佶的亲信太监,到后宫的贵妃们,只要能说上话的,几乎都收过他的厚礼,所以也有人替他美言。
若是周铨还在京中,赵佶考虑到他们二人的关系很僵,肯定还会犹豫一番,现在周铨不在京里,专心为他烧水泥,将李邦彦召回来,周铨想来不会路到京师来闹。
至于周铨会不会为此心里恼怒,赵佶也不能完全不管,他正好找了个借口,给周铨升了一阶,为正七品上的朝请郎,同时挂在工部工部司为员外郎,正好与李邦彦这吏部司勋司员外郎一般大小。
此事在京中才定夺不久,李邦彦就得到了消息。
“如此要称李吏部了,哈哈哈哈,恭喜恭喜,入京之后,可莫忘了我这故人……”
朱勔应付了两句,他相信,李邦彦遣何靖夫来,并不只是为了向自己通报这个消息的。
果然,何靖夫徐徐说道:“在下来苏之时,听闻一件事情,还要向朱侯请教……听闻朱侯扣下了前往海州的船匠?”
朱勔顿时笑了起来:“不算是扣,我这边纲船短缺,不少纲船都坏了,留这些船工将船修好便发放他们继续前行……这可不是我扣的,是为官家效力!”
“朱侯说的是,只不过,有此夫不识大体,未必会这样想啊……朱侯,你可知在京师曾经发生过的一件事情,一位酒监的小吏,被人所逼,不得不离开京师,可那人犹自不肯放过,乘夜在半途袭杀此吏全家?”何靖夫道。
朱勔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却明白何靖夫所指是谁。
对周家父子,他是看不起的,不过既然两家对上了,他也打听过周家父子发迹之前的一些事情。
特别是周铨突袭腊山寨之事,更是让他心中颇为忌惮。若非如此,他对周家的报复,也不只是现在这般,而会更为狠厉了。
“何先生说这个是何意思,莫非……得到了什么消息?”
“只是以其一惯行事风格去推断,其人不是个能吃亏的,朱候身肩重任,富贵非凡,与一个无赖军汉子弟去较劲,完全没有必要。”
何靖夫似是劝说实是挑唆,朱勔明知道他的意思,却不能不硬顶上周铨。原因很简单,水泥之事,实在对他的伤害太大。
朱勔和他父亲朱冲,得入赵佶之眼,从商人变成天子宠臣,靠的就是两人调度之能和堆石为山的眼光。为赵佶建园子,可以说是他们的根本,但周铨推出水泥之后,那些太湖石之类的奇石,被废掉了一半!
原本朱勔以为,官家修建艮岳,少不了要自己多献花木奇石,可是听了周铨“空中花园”的故事之后,赵佶对水泥建起的高楼更感兴趣了。
故此,朱勔将周铨视为劲敌,以为周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自己争宠。
这可不是一般的仇恨,已经类似于文官们的党争,两者不可并存!
“呵呵,何先生未免危言耸听了,那厮再胆大妄为,岂敢千里迢迢,到我这苏州来生事?”
“敢入辽国,敢以三十人袭腊山贼寨,朱侯,不可大意啊……晚生与那人曾打过交道,要不,晚生当个中人,朱侯将船工还给他,两家罢手言和?”何靖夫道。
朱勔面色顿时阴沉下来,他看了何靖夫好一会儿,然后道:“何先生,今日我倦了,好走,不送!”
将何靖夫打发走后,朱勔招来管家:“从今日起,孙老桥这边,不准有眼生之人打量……若有眼生之人来,给我捉住,好生拷打!”
孙老桥便是朱府所在之地,正是苏州城内交通要冲,他这里不准闲杂人等经过,别人就只有绕道而行。给别人造成麻烦,朱勔是不管的,只要自己方便就行了。
不过这还不够。
“从明日起,凡我出入,仪仗增加一倍……不,凡我出入,随侍护卫增加到三百人!”他又下令道。
他手下可是有千余人的私兵!
虽然这些私兵,也都是些市井无赖充任的乌合之众,但是有盔甲有兵刃,甚至军中的弩机也有,若非如此,朱勔在江南做了这么多的坏事,结了这么多的仇人,哪里敢轻易外出?
朱勔所作所为,在苏州城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不过骚动很快平息了。一连近十日都是如此,苏州的百姓渐渐习惯,不习惯也没有办法,毕竟谁也不敢与这位硬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