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王诩再三告诫她没有把握的事不可轻易吐口,可是莘奴还是决心尽全力一试,她紧握住姬莹的手问道:“若是你从此再不得以魏国司徒之女的名义行走于世,你可愿意?”
姬莹抹了抹眼泪,苦笑道:“我本是司徒姬家的庶女,父亲心内并不看重我,若不是我容貌还算不错,将来也算是有点用途,父亲只怕连瞟都不会瞟我一眼。我的亲生母亲也早就生病离世,若是脱去姬姓便可自由地过活,从此与姬家一刀两断又有何妨?”
莘奴也跟着苦笑一下,她是不能理解姬莹跟父亲的紧张关系,因为她此生最大的骄傲便是拥有一个像莘子这般谦厚而值得骄傲的慈父。若是有一天她如姬莹一般鄙薄自己的亲父,真是如噩梦一般不能想象。
不过不是天下所有人的父亲都是慈父,姬莹有这样的心思也是情有可原,她又宽慰了姬莹一会,迟疑地问道:“那……你可曾与恩师禀明,让他替你想想主意?”
姬莹这次连苦笑都懒得挤出了:“我的好姐姐,你当我是你吗?若是你嫁人,恩师说不得因为舍不得与你的露水姻缘,也肯出手相助。可是他又为何帮我?你也看到了,他与我的父亲之见了几面便是一见如故,甚至以后我与姐姐嫁入秦宫后,宫内的照拂之人,恩师都拜托了他在秦地的相熟之人替我父亲安排妥当的了。
别的女子都担心着入了秦宫能否争宠,可是恩师却一早将秦王的喜好,甚至床底间的嗜好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又请了一位从秦宫出来的世妇教导我的家姐姬姜秦宫里的忌讳礼仪……若不是出了庞涓逆徒半路偷袭这档子事儿,按理说,我也是该回魏宫一并接受教习礼仪的。
傻姐姐,还请恩师替我想办法?我看他比我的父亲还盼着我入秦宫呢!”
姬莹这番话说得莘奴竟是无言以对。
是啊,她可是忘了王诩是何等人也?是这个习惯于掌控一切的男人,是不允许一人一事挣脱了他的掌控的。若是偶有脱序之事,王诩也会运用他可怕以极的掌控之力,一点点地将脱序的事情重新拨回正规,对不守规矩的人施以冷酷的惩罚。
而当初选拔弟子时,成绩并不出众的姬莹之所以能入选,只怕也与她将来能嫁入秦宫大有关系。姬莹是王诩天下棋局中需要的一枚棋子,仅此而已,可笑自己倒是期颐着王诩生出些许爱徒之心?
这一点上,自己明显是比姬莹天真了太多。
她又沉默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低声道:“虽然不是十拿九稳,但是我决心一试,若是能事成,妹妹你便自由了,不过此番有些冒险,不知妹妹可愿意?”
姬莹一听,本来哭肿的眼儿顿时睁大了几分,惊喜地问:“姐姐此话当真?本来就是想死的人,若能自由冒险又有何妨!”
因为事关姬莹的终身,莘奴此番倒是慎重,想了又想,决定再入宫与妫姜商议一番。
因为这几日常给齐国的宫妇上妆研磨燕脂水粉的缘故,莘奴与齐宫守卫俱是相熟的。禀明了要见妫姜的来意后,不一会传信的侍卫变回来,又派了寺人引领着莘奴一路来到了妫姜的寝宫之中。
此前因为俱是去拜见齐王夫人,莘奴从没来到妫姜的寝宫中。这一路走来,才发现这位齐王的小妹妹居然住在齐宫里最偏僻的一处庭院里。院内到处是种植的草药,还有药杵一类的物件。若是不说真叫人误会这里乃是一位郎中的所在。
妫姜正坐在院中的一张胡床上看着书简,看见莘奴与姬莹走来便微笑地招了招手,示意着她们过来,又名一旁的侍女端来了几盘蜜饯招待要好的同窗。
“你们倒是好口福,这些是我用性温的中药调配腌制的蜜饯,常服用对于养颜甚是有好处,来,快尝一尝味道如何?”
姬莹拿起尝了尝,眉开眼笑道:‘味道果然甚佳。”至于莘奴,牙痛才刚刚缓解,倒是不敢贪嘴品尝蜜饯,便笑着开口婉拒,只饮了妫姜调配的败火苦参茶。
“莘奴姐姐,此时按理说应该忙着倾销你此前囤积的牛皮,怎么又闲情逸致到我这里来做客了?”妫姜笑着问道。
莘奴这才将自己与姬莹的困境俱讲述给妫姜听。当听闻姬莹不愿嫁给老迈的秦王时,妫姜似乎也是触动了心事,微微长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若是能尽随了心意,世间岂不是少了大半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