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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海清河晏(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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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多过去,楚地北境除了多出那一条造型奇特、绵延数百里的城墙之外,基本已经恢复了从前的平静,而顺宁城原本是用来抵抗北燕的,北城墙高大坚固,而背靠南楚腹地的南城墙就不够看了,这三年顺宁守将几乎将整个南城墙拆了重建,可惜不像是东华筑城那般就地取材,即便耗费三年,也才完工十之八九。

偏偏,冷卓然就是盯着那尚有欠缺的十之一二打。

“强攻伤亡会很大。”李暄道。

“试探练兵罢了。”冷卓然一声哂笑,摩挲着掌中粗粝的马缰,“算算时间,白鼎也快到了,到时候前后夹攻便是——没想到我冷卓然居然还有和白鼎合作的一天。”

“白帅那边并马不多,只能做扰敌之用。”李暄道。

“无妨。”冷卓然顿了顿,刚想再说什么,就见一个传令兵飞奔过来,大声道,“启禀王爷、元帅,苍茫关有信使到。”

“苍茫关?”李暄惊讶地一挑眉。

“这边本帅压阵即可。”冷卓然点点头。

“辛苦冷帅。”李暄一拱手,带着莫问和几个亲卫拨转马头,返回大营。

让亲卫守在王帐门口,他只带了莫问匆匆走进,就见等候在内的一对年轻男女居然还是熟人。

“见过王爷。”秦姝笑眯眯地道。

“参见摄政王。”卫瑾笑得有些腼腆。

“你们俩个新婚燕尔的,怎么跑到战场上来了?”李暄楞了一下,失笑道。

“给王爷送礼呀。”秦姝歪了歪脑袋。

“全查完了?”李暄道。

秦姝一声干咳,拉了拉卫瑾的衣袖,示意他开口。

“王爷,孙偏将满门都已经被暂时控制,是被蒙蔽还是同谋容后再审,那文公子果然如王爷所料,是西秦温家的人。”卫瑾道。

“西秦么。”李暄点了点头,没有太意外。

江浙说这个人是温家的,可既然唐少陵觉得眼熟,那西秦温家的可能性比北燕温家大多了。潜伏苍茫关应该是一枚长线棋子,若非北燕一日破大峪关,北线危机,本不应该这么早动用的。

“王爷,能这么快查清楚,是因为夏泽苍派人送了一封信,暗令其打开苍茫关,放北燕入关,以解大峪关之困。”卫瑾接道。

“祸水东引。”李暄了然。

不过,卫亦杨一代名将,镇守苍茫关多年,积威深重,哪是随便谁都能打开城门的?就算是卫家长子都不行,女婿就更不行了,何况卫亦杨甚至都没承认过这个便宜女婿。

“按照王爷的吩咐,暗卫按兵不动,直到摸清了西秦在苍茫关内的所有暗桩,这才以雷霆之势,一网成擒。”秦姝得意地笑。

“辛苦你们了。”李暄欣慰道。

“对了,有个人帮了挺大的忙。”秦姝像是响起了什么,赶紧道。

“谁?”李暄奇道。

“风衍烈。”秦姝说起来,依旧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当时那姓温的挟持了母亲和卫小姐,是风衍烈出手救的人,不然父帅那边就头疼了。”

李暄了然,卫亦杨就算能放弃那个与人私奔被骗差点儿酿成大祸的女儿卫涵,但肯定不能不顾着卫夫人。不过,风衍烈这个人倒是有趣。

“风公子说,将来有空来东华,让公子请他喝酒。”秦姝笑道。

李暄点点头。江湖人,江湖事,自有秦绾和唐少陵去处置。

在看看眼前这双璧人,秦姝明显比跟在秦绾身边时成长了许多,于公,苍茫关内患已除,于私,秦姝和卫瑾这对小夫妻看起来柔情蜜意的,很是幸福,想必秦绾也会很高兴的。遇龙岭。

夏泽苍从来没有对秦绾放心过,尤其在这档口,秦绾的邀约更是充满了不确定性。

“皇兄,真的不能再拖了。”夏泽天劝道。

夏泽苍沉思许久才开口:“孤要见见秦绾,你带领一支轻骑,先行赶回西秦布防。”

“北燕的先锋军已过桐梧,以南也只有冀州治所缙云能重新拉开防线,将北燕军挡在缙云以北,只要撑过数月,天气转入冬季,北燕粮草不济,必退。”夏泽天道。

“不,孤会另外派遣将领援兵去缙云防守。”夏泽苍却摇了摇头。

“那皇兄让臣弟回去哪里?镇压京城吗?”夏泽天奇道。

“你去……顺宁。”夏泽苍顿了顿才道。

“皇兄是觉得,东华……”夏泽天脸色一变。

“虞清秋既然是秦绾的人,他挑动北燕大军入侵西秦,让北燕和西秦同时消耗兵力,两败俱伤,一方面又能独占前朝宝藏,不过,也要防着东华心太大。”夏泽苍低声道,“希望是孤多虑了。”

“皇兄放心。”夏泽天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一切小心。”夏泽苍叮嘱。

“皇兄才是,秦绾那女人阴险狡诈,你跟她见面,一定要带足了高手。”夏泽天道。

“知道了。”夏泽苍笑笑。

把夏泽天先打发回去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遇龙岭的交锋并不差一个战神,需要的反而是童颜、唐诗那样的高手,夏泽天还是尽快回到战场上去更好。

然而,这一次从京城来的奏报似乎已经晚了两日了。

第二天天不亮,夏泽天就带着自己的三千亲兵离开大营。

隐宗的探子虽然及时上报,但秦绾也并未理会。

无论夏泽天去哪里,如今的局已成,并不在乎多一个夏泽天和三千兵马。

秦绾和夏泽苍约的地点依旧是碧玉谷内,然而,让夏泽苍意外的是,谷中除了秦绾,竟然没看见一个东华的人,反而衬得兴师动众而来的夏泽苍有些可笑了。

童颜、唐家姐妹、数位高手,加上五十亲卫甲兵,另外还有一个柳轻风。

“童前辈的伤看起来无碍了?可惜又老了几岁。”秦绾笑吟吟地靠在山壁上。

童颜一声冷哼,不作答。

夏泽苍在秦绾面前十步远就停下了脚步,戒备之意溢于言表。

“太子殿下,谷中确实只有本妃一人而已。”秦绾莞尔。

“那孤就更应该避男女之嫌了,不是吗?”夏泽苍挑眉。

“好吧。”秦绾耸耸肩,表示赞同。

“不知王妃相邀有何要事?莫不是破解出了藏宝室之谜?”夏泽苍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个好消息,相告诉太子殿下,同乐一下。”秦绾道。

“好消息?”夏泽苍一脸的怀疑。

秦绾的好消息,对他来说可未必是好消息啊。

“宇文孝大概是没空打西秦了。”秦绾道。

“什么?”夏泽苍一愣。上一次收到的战报还是北燕军在智宗的引导下势如破竹,怎么突然就会没空打?

“因为宇文仁造反了。”秦绾摊手,一脸无奈。

“……”夏泽苍张了张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候北燕后院起火,对于西秦来说肯定是大大的好事,可秦绾会是好心地来通知他这个消息,然后大家一起幸灾乐祸一番的无聊之人吗?

“圣山隐宗的消息之快,天下无双,殿下不必怀疑。就算本妃不说,这么大的事,顶多半日之后,殿下也会知道的。”秦绾笑道。

“如此,孤就安心了。”夏泽苍想了想道。

秦绾依旧微笑,一派闲适。

“王妃……还有事吗?”夏泽苍忍了忍,又问道。

眼前的女子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但又不知道阴谋在哪里,着实难受。

碧玉谷进出一条路,两方共同派高手看守,谷中一望无遗,无处藏身,秦绾武功虽高,却没高到唐少陵那样碾压的级别,真要打起来,她一个人反而吃亏。

“太子殿下真不愿意再多留数日吗?”秦绾认真地问道。

“国事繁忙,无暇多留,宝藏之事,恐怕要劳烦王妃了。”夏泽苍道。

横竖宝藏一时确实是取不出来,若能稳定北方战况,也许尚有转机也未可知。

“可惜。”秦绾一脸的遗憾。

“殿下小心。”童颜沉声道。

要打,他们是不怕的。唐少陵武功再高,也不能万军之中来去自如,杀也要杀得累死,何况如今西秦军营中高手众多,以多敌少,未必就落下风。

秦绾抬头看了看天色,悠然道:“其实,这里的风水阵势不错,葬身此地,千年之后,龙脉复苏,或许又是另一个天地。”

“我们走。”夏泽苍立刻道。

“走不了的。”秦绾微微一笑。

夏泽苍一张口,猛然间,脚下一软,随着闷雷似的响声,地面都微微震动起来,就在一行人被震得东倒西歪的时候,地面突然出现大量塌陷,不少人直接掉了下去。

“这里也是陵墓的一部分,下去之后,小心机关。”秦绾挥了挥手。

夏泽苍一直提防着刺客,却没想到碧玉谷的地面被做过手脚他居然一无所知——猛地,脑中灵光一闪,大声道:“是你!这里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

“陷阱没错,可惜不是本妃布置的,不过是利用了千年前柳轻风的残局罢了。”秦绾平淡地道。

塌陷的地面范围太广,足足裂到她脚下不足半尺的地方,毫无借力之下,就算那些高手也跳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往下掉,无非是挣扎的时间长短罢了。

秦绾一早就算到了,此时此刻,夏泽苍绝不敢距离她太近,所以,只要她站在这里,夏泽苍就会自动走到陷阱的中间去。

几乎与此同时,谷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夏泽苍离营之前虽然已经吩咐了随时准备东华军偷袭,可却没想到他自己回不去,西秦虽有五万大军在此,却是群龙无首,加上凌从威早就准备好的以“夏泽苍已死、北燕军攻破京城、镇南王世子临阵脱逃”之类的口号,进一步瓦解了西秦的军心。

秦绾走上前,看了看地面塌陷下去的那一块。

碎石之间,隐约能看见一些被掩埋的衣甲——下面是墓道,以童颜这些高手的轻功,就算无法逃出生天,至少在落下去的同时能不被活埋,可那些普通的军士就不行了。

当然,如今的柳轻风墓,所有的出口都已经被堵死,就算夏泽苍等人一时不死,要面对的也是墓道里险恶的机关,已经无粮无水的窘境。

欧阳慧的死,有夏泽苍一份,所有的仇人中,这就是最后一个了。

秦绾微微叹了口气,有一种完成一个艰巨任务后的释然,却看不出几分开心。

用这种手段对付夏泽苍是不够光明正大,可谁叫她只是小女子呢。

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行事,就让李暄在顺宁战场上打回来好了。

“我说,你的计划能不能别每次都这么弄险?哪天真被你吓出毛病来。”沈醉疏从谷口走过来。

“有七成把握的事怎么能叫弄险?”秦绾不以为然,“总不能所有的事都等有了十成把握才去做,那要错过多少机会。”

“怕你了。”沈醉疏摇摇头,跳下那个半丈多深的巨坑,飞快地踩了一遍,嘴里啧啧有声,“工部的那些家伙大概要哭了,这么多年提炼出来的黑火药估计一次就被用光。”

“好钢用在刀刃上嘛。”秦绾笑。

“那也……咦?”沈醉疏说着,脚步一顿,弯下腰,拨开一块石头,抓着腰带提起一个人来,略微一检查,回头道,“这儿还有个没死的!”

“谁啊。”秦绾好奇。

没掉进墓道,也没辈砸死或是活埋,这运气也是前世修来的吧!

“柳轻风。”沈醉疏擦了擦那张因为磕破了脑袋满是血污的脸才道。

“……”秦绾翻了个白眼,“算了,带回去吧,说不定有用。”

沈醉疏很有种把人再扔掉的冲动。

叫你手贱!自找麻烦!北燕。

白雪纷纷扬扬落下,一夜之间就把整座别院染成了素白的颜色。

北方凌冽的寒风在冬日里呼啸而过,平添几分肃杀。

虞清秋披着厚厚的白狐裘,拢着双手站在花园的暖亭里,凝望着下方结了冰的池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若非那一头披散的墨发,整个人似乎要与背景的雪域融为一体。

忽然间,花园的入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起来像是有十来人,只是脚步杂乱,显示出来人不仅匆忙,而且明显有不少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虞清秋!”一马当先冲进来的皇帝陛下一声怒吼,黑色的斗篷翻飞,杀气惊落了梅花蕊上的雪纷纷飘散。

“见过陛下。”虞清秋转过身来,淡淡地施礼,神色从容,一如以往的五年里,宇文孝每一次看见他的模样。只是,从前是觉得这书生温和可亲,可如今,这般平淡如初的态度在宇文孝看来却无比讽刺。

宇文孝双目通红,几乎要喷出火来,双手捏着拳头,骨节都在咔咔作响,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只晚了一瞬,天机老人和冉秋心就带着几个智宗弟子和侍卫走了过来,站在宇文孝身后。

如果视线能杀人,想必虞清秋这会儿已经要被这些人千刀万剐了。

“师兄,你到底在做什么?”冉秋心上前一步,皱着眉道,“当年你来到北燕投靠陛下,扳倒了前太子,送当今陛下登基,小妹技不如人,愿赌服输。然而,本应功成身退、最不济也该是着眼于整个大陆的你……居然又暗中辅佐三王爷,趁着陛下出征在外的时候控制京城,截断陛下粮道后勤,导致三十万大军兵败如山倒,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真是因为容不得人,父亲率领整个智宗归顺了陛下,你就要再换一位主君来证明你的能力吗?”

“想多了。”虞清秋忍不住笑了起来,“为兄从未忘记师门戒条——定局之前,从一而终。自然也不会做这般两面三刀之事。”

“难不成你勾结宇文仁,居然还是效忠于朕?”宇文孝怒道。

虞清秋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眼神中露出一丝嘲讽。

“所以,你真正效忠的人,究竟是谁?”天机老人冷声问道。

宇文孝一愣,下意识地道:“你选了老三?不可能,当初你若是投入老三门下,登基的人就是他了,没必要绕个圈子。老大是你使计弄死的,那是谁?难道是下面的……”

“陛下!”冉秋心打断道,“除掉前太子,再让陛下和三王爷斗得两败俱伤,得利的并不是北燕的其他王族,毕竟……北燕经此一役,元气大伤,任何一位皇子登基后接手的都只是个烂摊子。”

“难不成他还想自己篡位。”宇文孝气道。

“当年师兄说服先皇出兵草原,虽然壮大了北燕,却也把南楚送给了东华。随后三国盛会,借刀杀人,除掉前太子,送陛下登基,却把东华摘得干干净净,反而送了西秦好大一顶黑锅,使得大峪关边境冲突不断。最后,否决父亲抢夺前朝宝藏的计策,诱使陛下亲征西秦,却挑拨三王爷叛乱,造成北燕国力大伤。除了最后一桩,师兄这些年做的事在当时看来都是对北燕好的,但事后再看,固然对北燕无害,可却更有利于东华。然后最后一击致命。”冉秋心垂下眼帘,慢慢地一件件数出来,顿了顿,缓缓地总结道,“师兄,你一开始效忠的人就不是陛下,甚至不是北燕,而是李暄。”

一句话,石破天惊。

风雪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不一会儿,亭外站着的人头上身上都染了一层细雪。

虞清秋轻轻一笑,摇头。

“不是吗?”冉秋心怔了怔。

到了这个时候,她不觉得虞清秋敢做不敢认,但若不是李暄,那还有谁?虞清秋一直在致力于利用北燕的力量打击南楚和西秦,造成三败俱伤来给东华增加筹码。

“确实不是摄政王。”虞清秋拢了拢狐裘,淡然道,“我选择的人是秦绾。无名阁主,秦绾。”

“你竟然选择秦绾?”冉秋心失声道。

倒不是她如今依旧对秦绾的能力看低,而是……秦绾就算再能干,可她是个女子啊!难不成秦绾居然有干掉李镶和李暄自己登基做女皇的理想吗?

“为什么不可以?”虞清秋挑眉,从容道,“任南生说过,李暄和秦绾,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双。摄政王府中,王妃一向是有自己的一套班底的,这世上,也确实只有一个李暄才有这样的胸襟气度了。”

冉秋心沉默无语。

所以,当初在折剑岭,秦绾放她一条生路,其实是为了保虞清秋,而不是什么圣山不杀同门的狗屁规则?

“你可真是老夫教出来的好徒弟。”天机老人终于冷冰冰地开口道,“不过,为师似乎也告诉过你,无论做什么,总要给自己留条退路才好。”

随着他的话,只听一片清脆的兵器出鞘的声响,一队侍卫的钢刀都齐齐指向了他。

当然,这别苑中的人原本都是宇文孝安排的,虞清秋为了不打草惊蛇,连收买策反的事都没做过,唯一一个自己人小夜也被他以求援的名义事先打发走了,他一个文弱书生,就算只会两手三脚猫功夫的冉秋心都足够杀他了。

虞清秋脸上毫无异色,只莞尔一笑:“我这身体,原本也是命不长久,就算好好养着也未必还剩几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根本就没想过活着离开北燕。”宇文孝咬牙切齿。

“在下已经尝试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滋味,所作所为,足够留名青史,这辈子就算短暂,却精彩无比,并没有什么遗憾。”虞清秋道。

宇文孝的脸色不住变换,几乎扭曲。

你特么的留名青史精彩无比,都是踩着他得来的好么!

堂堂北燕大国,两任皇帝,一众皇族,全被他一个病书生玩弄于股掌之间!

虞、清、秋!

宇文孝从未对一个人有过这么强烈的想要生嚼其肉的恨意。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天机老人提醒道。

宇文孝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暴戾之气。目前最重要的是平息叛乱,夺回京城的控制权,没时间在这里耽搁,就算他再想让虞清秋尝遍世上所有的酷刑而死,也不敢把这样一个人活着放在身边。

虞清秋,只要他的脑子还能思考,哪怕打断他全身骨头,危险性也不会降低分毫。

“杀了!”宇文孝狠狠地吐出两个字,语气中流露出强烈的不甘。

天机老人点点头。

宇文孝原本缺乏一些杀伐果断,可如今被虞清秋背叛后,性格上的缺陷却反而补齐了,说不定也是一种不破不立,因祸得福。

两个侍卫对望了一眼,同时提刀抢进了暖亭。

眼看着两把刀从头上砍下来,马上就要血溅当场,虞清秋却纹丝不动,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改变。

当然,就算他想动,也是绝对闪不开的,所以,他根本连闪避的力气都省下了。那一瞬间,他的唇角甚至勾起了一丝笑意。

生又如何?死又如何?他在北燕要做的事已经全部做完了,就算宇文孝能夺回皇位,可东华灭西秦已经占据了大陆的七成以上,只留给了北燕最贫瘠的那一块,还是因为内乱而千疮百孔的。从今往后,宇文孝还拿什么跟东华斗?就算秦绾不做什么大动作,要不了几十年的,北燕自身就会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中。

刀锋的杀气触及肌肤,隐隐生疼。

虞清秋低眉一笑,合上了眼睛。

“呯!”

忽然间,暖亭周围卷起一股气流,暴风雪裹挟着两个侍卫,一瞬间,连人带刀被抛飞到十丈开外,撞断了几棵梅树后,重重地摔进雪堆里。

殷红的鲜血缓缓从身体下方渗开,在纯白的雪上,格外触目惊心。

“谁!”冉秋心目光一缩,厉声喝道。

虞清秋睁开眼睛,惊讶地看向身后。

暖亭的柱子后,慢慢走出来一个俊美的青年。

黑衣如墨,但行走间反射着白雪的微光,可见袖口衣摆处精致的暗绣,腰间的地心暖玉下垂着长长的金色流苏穗子,是唯一的一抹亮色。明明四周一片白茫茫,可他这一身黑,在走出来之前,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存在。

“逍遥王?”虞清秋诧异道。

“唐少陵!”宇文孝也变了脸色。

他虽然没去三国盛会,但也听说过,这位可是堪比武神墨临渊的存在!

可是,唐少陵不是在遇龙岭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北燕京城外?

“唐公子怎么突然来北燕做客。”冉秋心道。

“奉摄政王妃令,迎虞军师回东华。”唐少陵抱着双臂,轻轻挑眉,语气中带着一抹漫不经心。

虞清秋愣愣的看着他,第一次觉得事情的发展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绾绾说了,北燕换虞清秋……不值。”唐少陵道。

“什么?”宇文孝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你是聋了还是脑残?”唐少陵不耐烦道,“北燕是什么玩意儿,又脏又穷的化外之地,一群野蛮人,有虞清秋的价值高吗?”

“……”

别说宇文孝一行人气得够呛,连虞清秋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和唐少陵其实只是当年在猎宫有过一面之缘,有关这个人的了解几乎全靠听说,可是……这位真是比传说中的还要奇葩啊。

“行了,走吧。”唐少陵拽着虞清秋的衣袖,直接旁若无人地往大门走。

“站住!”宇文孝一声怒喝,他身边的侍卫顿时刀剑全指着前方。

唐少陵默然,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两具尸体,又抬头看天,好半晌才道:“是什么让你以为,就凭这几个酒囊饭袋就能拦住本公子的?”

“就算你能出去,别苑外还有三万军队!当年欧阳慧是带着苏青崖逃离了北燕,可你身后的虞清秋可不是轻功绝顶的苏青崖,甚至跑快几步就要一命呜呼的。”宇文孝冷笑道。

“他是不是傻?”唐少陵忍不住回头问道,“三万大军冲进来之前,本公子足够弄死他百八十次的了好吗?”

“咳咳。”虞清秋低头清咳了两声,掩去一丝笑意,慢吞吞地道,“陛下身边还是有暗卫的,护着他一个人逃亡不成问题。”

当然,前提是唐少陵只想杀宇文孝,不用再护着一个病弱的虞清秋。

唐少陵当然能感觉到梅林里隐藏的杀气,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宰了你的师父师弟师妹行么?”

“王爷并非圣山中人,自然……没有同门不得相残的规矩。”虞清秋忍笑道。

这话一出,天机老人和冉秋心还能保持镇定,但同来的几个智宗弟子却忍不住脸色刷白地后退了几步。

“唐少陵!”宇文孝气急败坏地一声大吼。

若是任由唐少陵把智宗的宗主连带核心弟子杀了个一干二净,他还凭什么夺回京城,乃至争霸天下?

“所以么,陛下你镇压你的叛乱,本公子这就回东华,各行各路,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的。”唐少陵一摊手。

“唐少陵,就算你武功再高,外面三万大军,杀不死你也能耗死你。”宇文孝一声冷哼道,“智宗对朕来说很重要,但你对秦绾来说,岂不是更重要?”

唐少陵于秦绾,不止是臂助,更是至亲。

冉秋心说得很对,对秦绾来说,李暄很重要很重要,但他绝不是秦绾心目中唯一重要的那一个。

“呵呵。”唐少陵嗤笑,“三十万大军剩下的三万残兵败将?”

“那也足够对付带着一个累赘的你。”宇文孝咬牙。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唐少陵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摄政王府那么多高手,为什么来的是本公子?难道就因为本公子武功最高吗?”

宇文孝不禁一愣,这才回味过来,要从北燕带回虞清秋,其实来的是沈醉疏、喻明秋都没差,唐少陵武功虽然更高,却并不比他们多几分把握,而唐少陵作为逍遥王,他自身的价值甚至在虞清秋之上,派他来才是很不合理的。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毫无负担地随时放弃任务而不需要负责的人。”冉秋心低声道。

“什么意思?”宇文孝没懂。

“以唐少陵的身份,就算他没完成任务救回师兄,难道秦绾会因此对他有所责难吗?”冉秋心苦笑。

换成别人,哪怕秦绾再三交代以自己的安全为先,她的属下也一定会舍生忘死,可唐少陵不会。要是当真事不可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虞清秋顾全自己。换句话说,宇文孝没有任何可能留下唐少陵,而不管虞清秋死不死,事后他都要时刻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宇文孝憋红了脸,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明显气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到底让不让路?”唐少陵打了个哈欠,“大家都赶时间,各自行个方便呗。”

“滚!”宇文孝一声怒斥。

倒不是他朕怕了唐少陵,只是若真打起来,首先杀不了唐少陵,其次就算能杀了虞清秋,付出的代价也会很大,这些军队是他夺回京城的根本,万万损伤不得的。既然唐少陵要带虞清秋回东华,那虞清秋也影响不到北燕的形势了,暂时忍下一口气,将来总有再清算的时机。

“彼此彼此。”唐少陵拉着虞清秋举步就走,从侍卫跟前走过时,衣袖一挥,连天机老人和冉秋心在内,一群人全部“滚”到了一边,只有宇文孝被出现的暗卫提着暴退了三丈才免了这一滚,但那暗卫却吐出一口血来。

唐少陵一声大笑,扬长而去。

“唐少陵!虞清秋!朕迟早把你们碎尸万段!”宇文孝面色狰狞,低声怒吼。

“陛下息怒。”冉秋心拍了拍衣服上的雪,无视自己狼狈的模样,沉声道:“如今夺回京城才是第一紧要之事,没有虞清秋,宇文仁不过是草包罢了。”

宇文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点头。

天机老人被两个弟子扶起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胡须都在颤抖。

他这辈子养尊处优,受人尊敬,就从未受过这般折辱,尤其年纪大了,一时热血上头,竟然晕了过去。

“师父!”扶着他的弟子一声惊呼。

“就让天机先生在别苑休息,留一队侍卫。”宇文孝皱了皱眉。

冉秋心微一迟疑,也只能点头答应。

确实是时机紧迫,不过这座别苑还是安全的,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走!”宇文孝甩开暗卫,大步往外走去,迁怒之下,完全没顾忌冉秋心一个弱女子是不是跟得上他的脚步。“王妃,北燕内乱。”陈五送来了最近的战报。

“辛苦了。”秦绾点点头。

有了隐宗的情报网,秦绾这边得到消息的速度怕是比西秦还快,尤其这会儿西秦的朝廷也正乱着。正如她所料,夏泽苍一死,西秦皇帝本就老迈,一惊一气之下,竟然中风了,连道圣旨都没下。如今几个皇子争夺皇位争得不可开交,竟然连外敌都不顾了。

夏泽苍在的时候,他势力太盛,外面又有镇南王兵权为依仗,压得下面的弟弟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也使得这些皇子空有一肚子不满不甘,却个个无用,唯一和夏泽苍交好,还算看得过去的七皇子夏泽宇却在一开始就被其他所有的兄弟联手针对。这样的情形下,夏泽天别说抵抗外敌了,小心保住自己不卷入皇子间的风波就已经筋疲力竭。

谁都想要镇南王府的兵权,可这风雨飘摇的关头,那些皇子为了争夺皇位,居然一个个许以重利召他还朝——他若是往后一扯,难道放冷卓然的大军直逼京城吗?

秦绾看完战报,顺手放在一边,沉思了一阵才开口道:“陈五。”

“属下在。”陈五一拱手。

“以隐宗的渠道通知全圣山,此战过后,圣山所属宗门不愿归附朝廷者,或散于民间,或遁入江湖,无论大隐于市还是开宗立派,朝廷一概不加干涉。愿意效力于朝廷之人,重新整编成皇族隐卫,直属于本妃,不受其他任何人节制。”秦绾道。

陈五沉思了一阵,抬头问道:“敢问王妃,隐卫直属于王妃,那王妃之后呢?”

秦绾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陈五却不闪不避地回望。

这话问得确实大胆,几乎是明摆着在问秦绾的身后事了。

“本妃没什么兴趣一直掌权,所以……”秦绾淡淡地道,“隐卫的继承人会是羲和郡主李昭。她是你们的后盾,你们也是她的保障,明白?”

“属下明白了,多谢王妃。”陈五诚服。

羲和郡主是武神看好的后辈,将来自然前途无量,而等李昭之后,几十年的风云变幻,后人事后人管,也轮不到他们这些早就作古的人操心了。

“去吧,这是我秦紫曦作为无名阁主,最后一道集贤令。”秦绾道。

“遵令。”陈五恭恭敬敬地行礼,退了下去。

秦绾将边上的战报再拿过来翻了一遍,确认了绝无疏漏,这才放下。

“就知道你又在废寝忘食。”忽然间,沈醉疏掀开帘帐走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饭菜的香味。

“这么晚了?”秦绾惊讶道。

“连营中士卒都用毕午膳了,还不见摄政王妃踪影。”沈醉疏摇摇头,把托盘放在书案上。

“刚才想得有些入神,确实饿了。”秦绾笑道,“怎么你送饭来?有事?”

“柳轻风想见你,说是有要事禀报。”沈醉疏道。

秦绾一愣,放下筷子,挑眉一笑:“前朝宝藏事了,柳轻风还有什么价值?他现在还活着已经是本妃不欲滥杀无辜了。”

宝藏现世,如今的柳轻风就真只是顶了这个名字的普通人而已。

“他说……他有初代柳轻风的记忆。”沈醉疏神情古怪。

“什么?”秦绾目瞪口呆,好半晌,差点儿想去摸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哦,“这你也能信?”

沈醉疏皱了皱眉,许久没有说话,然后才缓缓地道:“你若是见了他现在的模样,怕也会将信将疑的。”

秦绾收敛了笑意,心知他这意思就是,不太信,但又有点相信。

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她慢慢地说道,“就把人带到大营前的空地吧,让苏青崖也来看看,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哦。”沈醉疏点头,正要出去,却正好和孟寒错身。

“有事?”秦绾诧异道。

孟寒可是最不会没事来找她的人了。

“生命都可以转移。记忆如何不能?”孟寒淡淡地道。

“你是说……南疆的蛊术?”秦绾的表情凝重起来。

“南疆到我父王这一代本已势微,当年战后,典籍更加失传,但千年之前的前朝,我南疆圣女代代与皇族交好,正是南疆的鼎盛时期,莫说别的,即便当时有人培育出与轮回蛊类似的蛊也未必可知。”孟寒道。

“轮回蛊……”秦绾沉吟着,忽的心念一动。

魂魄之说虚无缥缈,可她确实换了个身体——不,如果不是她的魂魄借尸还魂,而是轮回蛊将欧阳慧的记忆转移到了秦绾的尸体上,似乎更容易解释。

“柳轻风在墓中昏睡至今,突然清醒就性情大变,我觉得,也许是他的血脉唤醒了墓中长眠的蛊虫。”孟寒又道。

“走吧,去看看。”秦绾终于下定决心,站起身来。看到柳轻风,她才真正明白沈醉疏的感受。

若说从前看到的那个柳轻风虽然苍白阴翳,但因为自幼被圈养,本质还是单纯的。他的不甘、他的仇恨、他的算计,别说是她,就是在夏泽苍眼里,恐怕也肤浅得可笑。

然而,现在这个柳轻风,只是一眼看过来,目光中的凉薄尖锐得能刺得人皮肤生痛。

“你要见我?”秦绾不动声色道。

“王妃好大的架势。”柳轻风目光一扫,看了看周围的沈醉疏、慕容流雪、喻明秋,还有更远处的苏青崖和凌从威翁婿,面带嘲讽,“对付在下一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之人,居然还要带上那么多护卫。”

“护卫?”秦绾一声哂笑,“他们不过是来瞻仰一下前朝的末代国师罢了,不过……”说着,她转头去看苏青崖,“真的不是脑子坏掉了或者失心疯了吗?”

“脑子没坏,失心疯倒是有可能。”苏青崖冷冷地道,“他体内有两个心跳。”

“哦。”不管周围一片哗然,秦绾面无表情,一副早有所料的模样。

果然,是蛊吗。

“没错,既然你身边有蛊师,想必也猜得出来。”柳轻风唇边勾起一丝笑意,缓缓地道。

秦绾不置可否,她相信巫蛊之术自有神奇之处,可要说能把千年前的人的记忆留存至今,也实在是无稽之谈。

“王妃相不相信其实无所谓,毕竟,前朝都亡了千年,本座又有什么看不开的。”柳轻风一摊手。

“那么,你见本妃,是有什么话想说?”秦绾道。

“王妃不想解开那噬魂大阵吗?”柳轻风道。

“你会说?”秦绾却笑了起来。

“碧玉谷在王妃手里,再无人与您争抢,就算本座不说,迟早也是会被解开的。”柳轻风无奈道。

再厉害的阵势毕竟是死物,哪挡得住东华朝廷有钱有人有时间,就算一寸寸地拆,耗个几年的也是能拆完的。

“好吧,说来听听。”秦绾一耸肩。

“其实,噬魂阵是有一个很大的缺陷的。”柳轻风说着,缓缓走过来,弯腰捡起一根树枝,似乎想在沙地上画图。

秦绾倒是有几分好奇心,唐少陵说过三大凶阵从来没有从内部破解的方法,因为创造三阵的那人根本就没来得及留下解法就去了,若是噬魂真的有破解之法,想必唐少陵会很高兴的。

“就是这里。”柳轻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奋,随后,一直笼在衣袖中的左手一扬——

秦绾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目光慢慢往下移。

一把匕首深深地插进她的胸膛,血色染红了湖水绿的衣衫,随后,痛觉才开始传递到脑海,随之响起的还有一句批命:

命犯白虎,不利西方。

是了,算算时间,当时奕落批命的时候,她还在京城,而宿州是在京城的西南方,遇龙岭才是正西方!

秦绾苦笑,果然,星宗的批命从来没有错过。

就像当年的欧阳慧一样,正因为躲不过,所以才叫命。

一瞬间,别说秦绾了,周围这么多高手,居然谁都来不及反应——

柳轻风,那是个完全不会武功,一点儿内功底子都没有的真普通人,他居然能暗算到秦绾,还是直接拿出匕首当面捅下去的,这一刻之前,任谁都会觉得是个笑话。

然而,那一刀出手之快,如流星般璀璨,仿佛惊艳了时光。

“你是谁。”秦绾握着匕首的柄,一寸寸掰开他的手指。

“柳、轻、风。”柳轻风阴沉着脸,一字一句地道,“本座就算历经千年,终也有一日会归来,杀尽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得了,不管你是柳轻风还魂还是妄想成痴,顶多……也就杀我一个了。”秦绾嘲讽道。

还杀尽乱臣贼子?就算她不知道柳轻风这一刀是怎么使出来的,可就看他如今灰败的脸色也知道,无论那是什么,都是以生命为代价的。

“你死了,李暄和唐少陵会疯,到时候……谁都会——”柳轻风大笑,但说到一半,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漫天血幕扬起,喻明秋一身青色的衣袍从头到脚几乎被鲜血浇透,而紫渊剑何等锋利,几乎瞬间将柳轻风削成一根人棍。

“……死。”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嘴巴里才发出最后一个变了调的音节。

“王妃!”周围的人如梦初醒。

“快找苏青崖来!”沈醉疏大吼了一声,赶紧扶住站立不稳的秦绾,先点了几处穴道止血,让她就地躺平,但那把匕首却是不敢动的。

不等他说,慕容流雪已经冲向苏青崖的营帐。

喻明秋转身,看着一片混乱,面无表情,仿佛是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戏文,只是静静地走过来,在秦绾身边坐下,握住了她的右手。

秦绾静静地躺在地上,淡雅的绿衣下晕染开大片的血迹,谁也不敢去拔她胸口的匕首。

“没、没有脉搏了!”忽然间,喻明秋颤声道。

“怎么可能!”沈醉疏推开他,颤抖着手指伸到秦绾鼻翼前,好半晌才一脸失魂落魄地道,“不可能的……这一刀的深度绝没有刺穿心脏,怎么会一刀毙命?怎么会!”

“刀上无毒。”苏青崖放下秦绾诊脉的手腕。

“苏神医?”一群人面带希望地盯着他。

“没有脉了。我医术再好,终究救不回死人。”苏青崖摇了摇头。

他的语气冰冷,听起来貌似和平常无异,但稍一凝神就能听出其中的苦涩。

苏青崖动了动嘴唇,隔了一会儿才去看站在最外围的孟寒。

“三十六个时辰之内,去寻一具妙龄女子的尸体来。”孟寒开口道。

“要尸体做什么?”沈醉疏茫然。

“需要什么样的尸体?”倒是苏青崖眼睛一亮,语气也多了几分急切。

对了,秦绾……欧阳慧是不会死的,她有轮回蛊!

“和她越像越好——年龄、性情、体质、生辰,各方面,越接近的越好。”孟寒道。

“三十六个时辰?”慕容流雪迟疑道,“遇龙岭本就远离人烟,要找这样的尸体,还要刚死的,只怕时间不够。”

“只能等三十六个时辰。”孟寒斩钉截铁道,“不管你们是找一具尸体,还是现杀一个做成尸体我管不着,但超过三十六个时辰的话,就真的没救了。”

“用尸体……你说紫曦还有救?”沈醉疏毛骨悚然道,“你该不会说要移魂吧?巫术?”

“不是。”孟寒不耐烦道,“你们去不去?还是要在这儿浪费时间?”

“你不说清楚……”沈醉疏苦笑。

“我去。”喻明秋豁然站起身,打断了他的话,向谷外走去。

“你去干嘛?”沈醉疏问道。

“杀人。”喻明秋眼眶泛红,冷若冰霜。

“尸体不能有任何损毁。”孟寒提醒道。

“知道了。”喻明秋答应一声,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沈醉疏目瞪口呆。这是那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喻明秋?那副表情,那种仿佛凝成实质的悲伤和愤怒,还有刚刚把柳轻风生生活剐的暴戾之气,就像是他被人灭了满门似的。

“别怪他。”慕容流雪拍拍他的肩膀,苦笑道,“越是什么都不在意的人,一旦被触了逆鳞,反弹都会更严重。因为他们能在意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可他……”沈醉疏纠结。

“我不太清楚。不过……王妃说过,她与明秋自幼相识,除了青城观主和梅小姐,她就是他仅有的亲人了。”慕容流雪低声道。

“我靠!”沈醉疏摇头。

怪不得,明明是突然来到身边的侍卫,一个忠心耿耿,一个信任有加,敢情是青梅竹马啊!

“我们怎么办?”凌从威问道。

摄政王妃遇刺身亡——他几乎能想象摄政王知道这个消息后悔做出什么事来,简直是大难临头!还有唐少陵,或许他能迁怒今天在场的所有人,杀个血流成河、天下大乱!

更何况,秦紫曦那样的女子,死得如此猝不及防,实在也是遗憾。

天妒红颜。

“去找尸体!尽量……不要滥杀无辜吧。”沈醉疏挥挥手,勉强道。

孟寒一身清冷,脑中急速思索着。

有轮回蛊在,秦绾是不会真正死亡的,但轮回蛊寻找宿主却无法人为选择,三十六个时辰之后轮回蛊就会复苏,如果最近之处有一具和秦绾极为相似的新鲜尸体,被选择的几率会很大,可这也不是绝对。毕竟轮回蛊选择的未必只能是人,若是轮回蛊这回非要转身到一只鸟、一只兔子甚至一条毛毛虫身上,他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一代都是山林,每时每刻都会有刚刚死去的生物。

当然,若是先将秦绾的尸体移到城内也不妥当,先不说总不能让一个城镇的百姓都不许办丧事,就算城里也会有无数老鼠蛇虫,都是麻烦。

不得不说,当初欧阳慧转生为秦绾,这真是几乎不可能被撞上的好运气,而谁都不能奢望这样的奇迹能发生第二次——送一具女尸到秦绾身边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法子了。

“可以移动吗?”沈醉疏迟疑了一下又问道。

“无妨。”孟寒摇了摇头。

三十六个时辰,总不能让秦绾的身体就这么躺着,何况当年猎宫之变后李钰为欧阳慧收尸,也没有影响她用秦绾的身体复生,想来是无碍。

沈醉疏叹了口气,这里没有女子,虽然不便,但既然秦绾叫他一声“沈大哥”,他受了便是。

然而,他一手垫在秦绾颈下,一手抄起膝弯,刚想把人抱起来,送回大帐安置,蓦然间,手指触及颈侧细腻的肌肤,不禁一愣,整个人就弯着腰,维持着一个堪堪要把人抱起来时的姿势不动了。

“你干嘛?”苏青崖没好气道。

沈醉疏顿了顿,重新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平,随即一把抓住苏青崖的手臂将他拖过来,急道:“你再看看,她是不是真死了?”

“难道本公子居然会连死活都错诊!”苏青崖气极。

秦绾死了,这里谁都不好受,尤其他这算是第二次看着挚友逝去却无能为力,其中滋味又有谁能明白?偏生沈醉疏还想再戳几刀!

“可是……我刚刚明明感觉到她这里的经脉还有跳动。”沈醉疏摸着自己的脖子颤声道。

苏青崖动了动嘴唇,没说出口秦绾死于外伤,尸身未冷,经络还有本能的跳动也属平常,好一会儿,终于不忍地叹了口气。跪坐在秦绾身边,重新搭上了她的脉门。

“怎么样?”沈醉疏问道。

苏青崖挑起了眉,眼中逐渐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

“苏神医?”看见他的表情,慕容流雪也忍不住叫了一声。

“怎么会……刚刚明明是生机断绝,可……”苏青崖收回手,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

就算一时闭气,可活人终究和死人不同,当初他同样一搭手就救活了人人以为已死的凌虚子。把生机不绝之人误诊为死人,这种荒谬之事还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不用他再说什么,秦绾明显微微有了起伏的胸膛已经说明了,这绝不可能是一具尸体!

慕容流雪小心地伸手过去探了探,又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地缩手,颤声道:“真的有气了!王妃还活着!”

“我就说她这么阴险狡诈的女子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了!”沈醉疏几乎笑出眼泪来。

“把药箱拿过来!”一片混乱中,最快回神的却是苏青崖,一面急促地吩咐道,“既然人没死,我要拔刀疗伤,止血散、绷带、水,快点!”

凌从威赶紧吩咐下去,君琅干脆自个儿去打水了。

当然,去寻找尸体的军士也得召回。

苏青崖剪开伤口附近的衣物,又用金针封住周边穴道,握住刀柄,沉声道:“她虽然昏迷着,但拔刀凶险,你们俩按住她,决不能有分毫动弹。”

沈醉疏和慕容流雪答应一声,一个按住秦绾的肩膀,一个按住她的膝盖:“好了。”

苏青崖眼神一凝,毫不犹豫地起刀。

“噗——”一股血箭随着匕首离体喷了出来,但因为苏青崖早已金针封穴,量并不算多。

苏青崖被血喷了一脸,视线模糊,下意识地一闭眼,但那一片血红中,似乎隐约看见匕首尖上似乎戳着什么白色的东西,约莫有婴儿手指的粗细长短,然而,等他用衣袖一抹脸上的血渍再看,匕首上除了殷殷血迹,分明什么都没有。

虽然心存疑惑,但时间紧迫,他也不敢分神,顺手把匕首扔在一边,继续下针止血,随后上药包扎。

没有侍女,苏青崖也只能随意包扎,只求止血,反正算算时间,李暄也快到了。

“行了,先把她送到帐内安置,千万小心。”苏青崖抹了把脸上汗水和血水混成一片的液体,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阵发黑,赶紧扶住了身边的孟寒。

沈醉疏和慕容流雪赶紧护着昏迷中的秦绾返回王帐。

“你刚才看见了吗?”缓了口气,苏青崖才低低地开口,声音细得犹如蚊蝇。

“嗯。”孟寒微微点头。

“我还以为是幻觉。”苏青崖一声苦笑,又道,“不过,刚刚我给她把脉,发现果然只剩一个心跳了。”

“轮回蛊离开宿体,立即化为飞灰。”孟寒道。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注意的都是秦绾,谁也不会看凶器,就算有不经意间瞥见的人,可连苏青崖都几乎以为是幻觉,何况普通人。

“你说,醒过来的……还是她吗?”苏青崖迟疑道。

“不是她是谁?”孟寒瞥了他一眼,诧异道,“难道还会是死了五六年的那个秦绾么?”

苏青崖哑然。

“轮回蛊也是蛊,自然是可以被杀死的,原本我只是不确定,轮回蛊若是死了,那因为轮回蛊而复生的人还能不能留住——”孟寒沉默了一下才道,“幸好,她还在。”

“或许是因祸得福也说不定。”苏青崖想了想道。

因为轮回蛊的存在,李昭是秦绾来之不易的孩子,如今没了轮回蛊,虽说也失去了无尽的生命,可那种被诅咒了一样的恐怖长生又有谁敢要?反倒是将来,秦绾无碍子嗣,自然会有新的生命延续下去。

“谁知道呢。”孟寒一声轻笑,转身离开。

“去干嘛?”苏青崖问了一声。

“去烧了典籍——轮回蛊那种东西,还是不存在为好。”孟寒悠然道。秦绾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让她差点儿以为自己是瞎了。唐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见一丝微光。

是自己的帐篷,大约是半夜才会这么黑。不过,她疑惑的是,她应该受伤不轻,怎么帐中连灯都不点一盏?想着,她勉强动了动手。

“啊!王妃醒了!”突然间,床边响起一个欢呼的声音,随后是“啪”的一下和少女的低低痛呼,想来是那冒失的女子跳起来时撞到了什么东西。

很快的,桌上的烛台被点燃了。

秦绾眯了眯眼睛,暗自自嘲,果然是伤得太重连感知都失效了,居然有个不会武功的女子距离她这么近都没察觉……不对,帐中还有第三个人的气息!

“喻公子,王妃醒了!”那少女急急喊了一声,又一拍额头,风一样往外冲,一句“我去告诉苏大夫”已经远远飘过来了。

秦绾简直哭笑不得,这是从哪儿找来的野丫头?有个当侍女的样子么,尤其她不过是睁了眼睛,就把她扔下了?

“哦。”喻明秋反应迟钝地才应了一声。

秦绾也没意外,就算男女有别才找的女子来照顾她,但她的属下也不可能让一个陌生女子单独和昏迷的她在一起。

费了不少力气才扭过头,却见喻明秋坐在角落的地上,抱着膝盖,紫渊剑放在一边,看起来倒像只迷路的小兽,委屈巴巴的。

“你在干嘛?长蘑菇吗?”秦绾一开口才察觉自己声音的嘶哑。

喻明秋凉凉地瞟了她一眼,低下头,一声不吭。

秦绾莫名其妙——这孩子又闹什么别扭呢?

就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止是苏青崖,还有沈醉疏和慕容流雪都来了。

“我说,谁给我倒杯水,渴死了。”秦绾无奈道。

“啊?哦。”跟进来的少女恍然大悟,急急忙忙地去倒水,因为动作太着急,还洒出了不少,干脆直接用衣袖擦了擦桌面,随即捧着杯子过来。

苏青崖把脉的同时,把秦绾扶了起来,要不然秦绾觉得,自己没死于柳轻风的行刺,倒是很可能被一杯水呛死。

“哪儿找来的丫头?”终于润了嗓子,秦绾忍无可忍道。

之前她昏着也就算了,可现在她醒了,偏偏还没力气动,如果让这丫头来照顾,怕是越照顾她的伤越重!

“猎户之女,他抓回来的。”苏青崖挥手示意那少女出去,一边冷冷地朝着喻明秋一努嘴。

“抓来干嘛?”秦绾一头雾水。这附近虽然没什么人家,但快马从最近的镇上送两个侍女过来也用不了多久吧,说不定比抓一个还快!

“给你当容器的。”苏青崖直接道,“你知不知道你又死过一次?”

秦绾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催动轮回蛊,却惊觉体内空空如也,不但没了轮回蛊的踪影,连这些年轮回蛊吸收剧毒转化而来的内力都散去了大半,只留下了三四成,还龟缩在丹田深处。

“别试了,那东西替你死了。”苏青崖道。

秦绾何等聪明的人,一转念就把事情的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没死,轮回蛊死了……虽然过程不太美好,但这个结局也算圆满。至于内力,原本就是吃药吃出来的,散了也不可惜,何况不是还留有三四成吗?就算不比从前,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当然,也算是明白了角落里那颗蘑菇到底怎么回事。叹了口气,她抬起手招了招:“过来。”

好一会儿,喻明秋才磨磨蹭蹭地走过来,往床榻边的地上一坐,趴在床沿上,一声不吭。

“不会死的。”秦绾眼中泛起一丝笑意,像是小时候一样,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又道,“以后别干这么傻的事了,染无辜者之血是修道之人的禁忌。”

“又没杀。”喻明秋嘀咕。

“你是不知道掐死或者一掌拍死算不算不损毁尸体所以才带了活的回来吧!”沈醉疏道。

“说不定还是怕杀得太早了不够新鲜。”慕容流雪跟着揭底。

“噗——咳咳咳……”秦绾被逗笑了,但随即扯痛了伤口,顿时除了一身冷汗。

“胸口破了个窟窿倒是还笑得出来。”苏青崖没好气地收回诊脉的手。

“这不是有你么。”秦绾忍着笑道。

苏青崖一声冷汗,去一边桌上写药方。

“活着真好啊……小慧姐姐。”喻明秋一声低叹。

秦绾闪过一丝纵容的浅笑,抬起眼来,目光又对上沈醉疏稍稍有些复杂的眼神:“你……没生气吧?”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沈醉疏一耸肩,轻松道,“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又不认识欧阳慧,她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交的那个朋友,一开始就叫秦紫曦。”

秦绾一笑,果然是沈醉疏的回答。

“王妃!”就在这时,侍卫在帐外禀告道,“王爷……”

“紫曦!”话音未落,帐门猛地一掀,李暄带着一身风霜大步走了进来。

“活着呢。”秦绾干笑。

李暄站在床前,定定地看着她,久久无言。

“行了啊,我们这些碍眼的还不赶紧走。”第一个出声的竟然是喻明秋,爬起来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双手背在身后,倒提着紫渊剑,晃悠悠地出去了。

苏青崖一声冷哼,把写好的药方往桌上一拍。

很快的,帐中就只剩下了李暄和秦绾两人。

“伤……没事了吗?”李暄道。

“皮外伤,苏青崖都说了没伤到心脉,养一阵子就好了。”秦绾说着,努力往床榻里面挪了挪,拍拍身边的位置:“坐这儿。”

李暄看看身上因为赶路沾染的风尘,迟疑了一下。

“干嘛?我又没嫌弃你脏。”秦绾白了他一眼。

李暄终于扯出一个笑容,坐下来,凑过去看了看她的伤,不过因为包扎紧实,也看不出来。

“没事,就戳了一下,柳轻风不会武功,我又有内力护体,能捅多深,就他们大惊小怪。”秦绾也是仗着李暄没见过她没气的样子,睁着眼睛说瞎话。

虽然当时在场的兵将都知道她“死”了,但等李暄事后再听说,她伤都已经好了。

“戳了一下能让苏青崖这般着急叫我回来?”李暄叹了口气。

不是不知道她避重就轻,然而,能看到她活蹦乱跳的模样,既然她不想让自己担心,那就不问。

“养好伤再去接昭儿,否则她又闹腾你。”李暄道。

“知道了。”秦绾笑吟吟地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再靠过来些。

李暄深怕身上的脏污沾染她的伤口,双手撑在床上,只把头凑了过去。

秦绾一把揪住他垂落的一绺发尾把他拽得更近了些,随即一个浅浅的亲吻落在微凉的唇上。

就这样?李暄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凑上去噙住了她的唇,加深了这个带着无尽思念和久别重逢欢欣的吻。

许久,帐中才响起低低的声音:

“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样的故事?”

“关于……一条虫子的故事。”帐外,大营中灯火星星点灯,宛如夜空中亮起的星子。

慢慢说累了陷入沉睡的女子仿佛又响起了当年对李钰说过的话:

我秦绾,承教于恩师膝下,不做那寻常闺阁少女,平生有三愿。

一愿天下太平。

二愿岁月静好。

三愿与君同死。

当初自以为的良人负了约,可命运终究对她温柔以待。

总有一个人,牵起她的手,并肩同行,将四时风光、山川美景看遍,此生不负。

尾声景御四年十月,西秦镇南王世子镇守顺宁,受冷卓然和白鼎两面夹击,苦守月余,无援,城破之日,与亲卫十余人自焚于城头。十一月末,随着京城的第一场雪,随之送来的是西秦新帝夏泽宇的降书,后宫明贵妃夏婉华换回西秦公主盛装,一条白绫了结了自己,次年开春,西秦境内平定,至此大陆只余北燕苟延残喘。

同年,宿州刺史秦枫、雍州军统领章重锦联名上奏,宿州军重编完毕,原统领上官仪与其子上官远勾结刺客、私练兵马,图谋不轨,满门抄斩。半月后,第二封奏折紧随而至,宿州枯竭的铁矿脉下方发现伴生的金矿。

景御六年初,北燕持续了一年半的内乱终于结束,宇文孝在智宗支持下重返皇座,然而北燕十室九空,千疮百孔,再无力南征。

景御七年,庆亲王“病逝”,世子李钦继位,于百日热孝之内送胞姐永昌郡主李怡出阁、和亲百越王。然世子体弱,不过三年病逝,未留下一子半女,庆王王爵从此收归朝廷。

景御十六年,北燕皇宇文孝郁郁而终,凌从威、冷卓然、卫亦杨三路出击,再征北燕,一战而定。从此天下归一,统称“华夏”。

景御十八年,摄政王李暄归政于皇帝李镶,偕同王妃世子,以镇海将军言凤倾为帅,率领三万海军、数位至交好友远征南洋,一去不回,独留羲和公主李昭持摄政王纯钧剑,统领圣山余部镇守宁王府,上谏帝王,下查百官。

次年,李镶改元新和,独自走上帝王之路,一生兢兢业业,虽无赫赫之功,却是守成之君。唯有数年后,海上商队辗转递来消息,南洋诸国一统,立国为“秦”。

新和六年,秦国太子携盟书出使华夏,翩翩少年,君子如玉,大殿之上,言笑殷殷:

“在下秦国使者李晏,桃李春风的李,海清河晏的晏。”一愿天下太平,从此刀枪入库,再无兵革之祸。

二愿岁月静好,携手相伴,不负流年。

三愿与君同死,且看百年后同穴而眠,再求三生三世。—全文终—

------题外话------

说好的月底就是月底啊,2月夹着半个月过年,其实真用来码字的也就十天出头,还花了几天从头整理,时间就更紧张了。不过终于能打上完结两个字了,作者表示连熬了几个通宵实在忍不了要去睡一天,晚上起来再具体写后记。

这边就先简单说一说,番外是肯定有的,包括正文结尾到尾声中间的那部分,配角的最终结局走向等等。因为觉得正文继续写那些有点拖沓,不如停在这个最圆满的地方,那些鸡毛蒜皮就抽出来当番外写吧。还有就是几对副CP的番外,具体的总结等我晚上出后记。关于《邪妃》,其实真有很多话想跟大家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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