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元午站了起来,“走吧,赶紧的,饿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去,看上去几乎被积雪埋掉了的村子里反射着一片片的银色光芒,每个院子里都挑着红色的灯笼,看上去有种已经离开了熟悉的世界的感觉。
元午挑的这家民宿叫好日子,门口也挂着两串灯笼,旁边的一大串苞米上也积上了雪,林城步用手指戳了戳:“啊,还挺松。”
“这都是人家特意留着的,”元午推开大门,“别给人弄掉了。”
“哦。”林城步又捏了一小撮雪在手上搓了搓。
老板已经把他们的年夜饭送到了房间里,架在灶上热气腾腾的一大锅,配菜也很多,盘子筐子的摆了一桌,一进屋就是扑面而来的暖意和菜香。
“你们这个屋对着后院,清静,”老板说,“炕我给你们烧好了,暖着呢,热水也有。”
“谢谢啊,”林城步脱了外套往窗户外看着,“后院这雪地能踩吗?”
“能踩,踩吧,”老板说,“想要看没被踩的你们明天上那边,有几个院子保留着,可以拍照……拍日出不用起太早,我们这儿日出得八点半以后。”
“好,”元午站到锅旁边,“饿死我了。”
“赶紧吃吧,”老板笑了,“要加什么菜就说,厨房里还有。”
“谢谢了。”林城步说。
老板很热情地又跟他们说了一堆怎么玩去哪儿拍照收费多少钱的,然后说着新年好啊离开了。
“哎,”元午拉了椅子往锅边一坐,“这老板太热情了,我都想把他推出去了。”
“等等。”林城步按住了他要拿筷子的手。
“还等什么?”元午看着他,“你别说现在要滚炕,我不滚,我要吃饭。”
“……在您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大叔?”林城步笑了。
“不然您觉得您是什么样的人啊大爷,”元午无奈地把手往兜里一揣,“说吧,要干嘛?”
“你先慢慢喝点儿汤,”林城步说,“我出去有点儿事,很快就回来。”
“去干嘛?”元午愣了。
“我找老板问点儿事,”林城步拿碗给他盛了汤,“你等我一下,行吗?”
“这语气,”元午摸了摸他的脸,“怎么这么可怜。”
“你,”林城步坐到他旁边,左手往膝盖上一撑,右手一指他,压着嗓子,“在这儿等我,让你等,你就等。”
元午看着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拿起碗喝了口汤:“智障总裁。”
“等着,”林城步笑着站起来,搂住他亲了一下,“最多十分钟我就回来了。”
“嗯,”元午点点头,“十分钟不回来我就开吃了啊。”
“肯定回来了,”林城步说,“等我。”
“行吧。”元午又喝了口汤。
林城步大步地走了出去。
这个厨子大概是准备了什么惊喜。
元午拿起大勺,在锅里搅了搅,香味扑出来,他肚子叫了一声。
十分钟?
元午觉得一个大厨,给人的惊喜大概就是做一道什么菜。
但是什么菜是十分钟就能做出来的?
想到还有一个很好吃的菜,元午肚子又叫了一声。
他拿出手机,调了个十分钟的倒计时,放在桌上,对着计时器和一锅香喷喷的菜开始练习耐力。
计时器倒退到还有两分钟的时候,元午听到对着后院的那扇窗上被人敲了两下。
他转过头,从拉开的窗帘中间看到了林城步的脸。
“干嘛?”他问。
窗户很厚,他说的话估计林城步只能看口型。
“过来。”林城步喊着冲他招了招手。
元午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走了过去,这个气温,菜放在后院?
皮冻么?
他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后院也挂了灯笼,但是没有灯,除了雪地上反出来的银光,看不清还有什么东西。
林城步拿出了一个应急灯,又敲了敲窗,喊着:“打开窗户!”
“不,”元午很果断地拒绝了,“我冷。”
“我操,我才冷呢!”林城步又敲窗,“打开!”
元午打开了窗,一阵寒风卷了进来,他抓过旁边的外套穿上了:“你神经病吗?”
“来,拿着,”林城步打开了应急灯,“看看地上有什么。”
元午接过灯,把光往后院的雪地上打了过去。
脚印,还挺多的。
脚印的中间有一些像是用树枝划出来的道道。
元午仔细就着应急灯的光看了看,愣住了。
是一幅画?
……天父?
当然不是,元午很快看清了。
这画的是两个侧脸,面对面……在亲嘴。
元午有点儿意外,这脸画得挺粗糙的,但看上去简单的几道,特征却抓得很准,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画的是林城步和自己。
左边的是林城步……没什么特征,主要是右边,前额垂下的头发和脑后的小辫,这是自己。
“你画的?”元午问。
“嗯,”林城步点点头,“你看仔细点儿!”
“哦。”元午拉拉衣领,再次用灯光细细地把画照了一遍。
LOVE。
两个脸的下方写着简单的四个字母。
元午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果然是文盲连ILOVE YOU都写不全。
第二反应就是一阵暖意从心里往全身迅速地漫延开来,猛地有些鼻子发酸。
“仔细点儿。”林城步又提醒了一次。
元午拿着灯第三次慢慢扫过这幅画。
光掠过两人的眼睛时,有一道细细的光芒闪过。
元午顿了顿,又往回照了照。
两只眼睛里都有光,而且很亮,跟雪地的反光完全不同,他盯着看了两眼:“那儿有什么?”
“要出来看看么?”林城步转过头笑着问。
元午把两扇窗户推开,直接从窗台跳了出去。
走到这画跟前儿时,眼睛里的光已经很清晰,元午也看出来了这是什么。
他弯下腰,用灯光对着雪地照着,声音里有很细的颤抖:“戒指?”
“嗯,”林城步走到他对面,从雪里拿出了一个戒指,拉过他的手,笑着说,“我也买了,就想到这儿以后送你的。”
“啊。”元午看着他。
“我挑的可不是中老年款,”林城步看着他的手指,把戒指戴了上去,跟之前那个并排着,“你肯定会喜欢的。”
元午收回手,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没有说话。
“喜欢吗?”林城步轻声问。
“嗯。”元午应了一声。
林城步笑了笑没说话,看着元午,等了半天元午也没动,就低头盯着戒指,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哎,叔。”
“啊?”元午抬眼瞅着他。
“我的,”林城步指了指地上,“在那儿。”
“哦。”元午从雪里捏起那个戒指。
他把手伸到元午面前:“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是个很浪漫的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刻你就这么不着调呢。”
“闭嘴。”元午说,拉过他的手,把戒指戴到了手指上,也跟之前那个并排着。
“我也没什么说的了,”林城步说,“本来觉得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想想吧,追你这么久,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对吧。”
“嗯,”元午抓着他的手,把自己的手伸到旁边,“我脑子里有‘小步步情话一百句’。”
“我爱你,”林城步说,“我也知道你爱我。”
元午看着他。
“是不是有点儿肉麻?”林城步问。
“挺好的。”元午说。
“嗯,”林城步笑了笑,感觉有点儿冷,应该是饿的,“回屋吃饭?”
“嗯。”元午应了一声,但是没有动。
“尝尝老板的酒……”林城步抽了抽手想站起来,但元午没撒手,他只得继续蹲着,“怎么了?冻僵了啊?”
元午拉下口罩,笑了笑,低头在他手指上轻轻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