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悍扭头,正见一队白马骑兵飞驰而来,手持强弓,箭张如猬。说话的是为一个身材伟岸,披甲顶盔,剑眉朗目,英气勃勃的骑将。
这群骑兵在马背上张弓搭箭,对准包围马悍的敌军,当战马跃升至最高点时,产生一刹那静止。就在此时,弓弦频响,箭矢俱,虽只数十箭,却如百矢攒射一般,迅猛凌厉。
敌军弩兵惨叫连声,纷纷倒地,那军将目眦欲裂,连声呼喝指挥,奋身不退。
白马骑将向马悍一伸手:“小兄弟,快上马。”
马悍应声飞跃上马背,蓦然背后劲风袭体。马悍头都不回,挥臂格击。当!一柄刀刃卷曲的长刀被远远击飞。
身后数十丈外,那年轻军侯一手紧握空刀鞘,一手抹一把脸上血,死死盯住马悍背影,目光愤怒中夹杂一丝困惑。
这三十余骑白马射手,在这英伟的骑将率领下,一路飞驰,四下箭,敌军纷纷走避,竟生生溃围而出。
扭头看一眼渐行渐远的敌军人马,马悍心下安慰之余,也颇为郁闷:“哥都三十好几,不当老大好多年了。这白马骑将也不知有没有三十,怎么叫我小兄弟?是他眼神不济,还是我耳朵有问题?”
……
宽敞可容数十人的大帐之中,马悍昂然立于帐下,左右一溜文武将官,他只认得站在最末的那白马骑将。大多数将官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狐疑,毕竟他现身古怪,来历不明。只有两人的眼神是友善的,一个是白马骑将,一个是文官群中一名方面大耳、三绺长须,脸上总带着淡淡温和笑容的三十出头文官。
大帐正中摆着一方长案,案后盘坐着一名刚刚卸下重甲的雄健将军。他的眉毛很浓,像两把铁刷,眼窝微陷,眼睛里像跳动着两团火焰,嘴唇呡得紧紧,以至颔下一把美髯隐隐有猬张之势。
此刻,将军正死死盯住置于案几上的一把大弩:弩弓长五尺,几与人等身,弩臂长三尺,粗若儿臂;前端有青铜郭,中段有皮牵索,末端有弩机,望山、牙机、悬刀俱备,弩弦刚劲,弓力足有五石(相当于现今三百斤左右)之强。
突然,他猛然站起,抓起案上一把大剑,重重斩下。咔嚓!大弩应声折断。
“便是此物,杀我大将、毁我‘白马义从’!我的手足、我的八百儿郎!我的三千子弟啊!”将军掷剑于地,仰天悲啸。
“主公保重!”大帐中文武齐齐合袖举臂,垂躬身敬劝。
马悍原本伫立不动,但见侧旁白马骑将不断向自己使眼色,于是学着众人动作,机械抱拳,慢慢躬下身去。
这时,那方面大耳的官员道:“明公,幸有天降奇士,击杀麴贼,解我军困厄。此乃天助明公,天佑我军之兆,望明公振威奋武,激励三军,再与袁军一决雌雄。”
“请明公振威奋武,激励三军,再与袁军一决雌雄!”
大帐中一片激昂之声。
战败之军,欲行复振,最需要激励士气。这一点,帐中之人,上至将军,下至书佐,无人不知。
将军点点头,脸色稍霁,凝视着手中大剑,刃泛寒光,亮可鉴人,剑格刻着四字铭文:麴氏百炼。
“果然是麴贼的随身佩剑,很好。”将军目光终于转向帐下的马悍,那健硕雄壮的身材,英气逼人的面庞,令将军连连点头,“你是何人?因何来此?”
“终于看见我了是吧?”马悍压住心头不爽,恭声道,“我叫马悍,钜鹿人,因被麴贼强征入伍,老父病重,因此忧急而死。我深恨之,必杀麴贼而后快。今日趁两军激战,以麴贼卫士之便,袭杀之。”
这套理由马悍在来时路上已想好,为此弄了一块青巾包住自己一头短,并向那白马骑将借了套随身衣物穿上,以掩盖自己那一身虽然破烂,但完全与古服不同的现代迷彩服。说是钜鹿人,那是因为在后世自己就是河北钜鹿人。至于所杀的敌将是谁,他并不清楚,反正跟着喊麴贼错不了。
马悍这理由一说,文官上立即有一人说道:“主公明鉴,此人背主,眼神凶厉,非良家子,不可留于军中,请主公赏赐后令其自行离去。”
又是那方面大耳之人道:“关长史此言差矣。麴氏强征青壮,逼死人父,此乃不共戴天之仇。这位壮士隐忍待机,手刃仇敌,既雪私恨,更为我大军报一箭之仇,有何不妥?我大汉以孝治天下,此举只应褒扬,不可诿过。这位壮士于千军之中,成功袭杀麴贼,堪称矫健机敏,胆略过人。如此人才,明公焉能错过?”
帐中诸将连连点头,都道“刘司马言之有理。”
将军略加沉吟,似是有了决断,问道:“马悍,你可有字?”
马悍心念一动,古代好像是既有名,又有字的,既如此,自己也不妨入乡随俗一把,当下答道:“马悍有字——惊龙。”
惊龙,是马悍打遍唐人街时的绰号,用来当字也不错。
“马惊龙,好气势。”有字,表明此人并非乡野鄙夫,可放心擢拔,将军击案肃容道,“钜鹿义士马悍,击杀袁绍帐下大将麴义,为此战功。赏五万钱,帛、布各十匹,酒十瓮,牛羊二十头,上田五十亩,宅第一处,侍奴十人,赐四级爵,本部斥侯曲乙屯队率。”
马悍走出营帐时,还有些晕乎——不是因为这些赏赐,而是,他终于知道了——
“袁绍!麴义!原来,我来到了汉末三国时代。那么,方才那将军应该就是……”
“小兄弟,真不错,得了那么多赏赐。不过,这都是你该得的,哈哈哈!”身后传来白马骑将的声音,还有拍打马悍肩膀出的嘭嘭声。
马悍回抱拳道:“多谢这位大哥的相救之恩,嗯,还有这套衣服。”
白马骑将哈哈一笑,随即抱拳还礼:“不,应当感谢的是我!我替常山老兄弟,以及白马义从的兄弟谢谢你。若非你出手杀死麴义,白马义从只怕会死得更多,我从常山带来的兄弟也将凶多吉少。倘如此,我又有何面目再见他们的家乡父母?你救了我的兄弟,便是救了我。”
马悍对这白马骑将极具好感,笑道:“既如此,我们就算两不相欠好了,今后还望兄台多多指教。”
白马骑将笑道:“指教不敢,有事尽管到义从营找我,只须报上我的姓名便可。”
“那兄弟的姓名是……”
“某家白马义从骑将,姓赵名云,字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