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远处的异状,马悍也已注意到,他眼力极佳。纵隔百丈,亦可见两道人影翻飞追逐,如星丸掷跃,一望可知是训练有素的剑士。马悍知道,王越必不负所望。挖出了刺客。
刺客是否只有一个?还是未知数,所以,依然不能放松警惕。
王越与祝公道之战,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也包括马悍。这时他正好冲上一个小坡,坡后面是一条浅可没膝的小溪。赤兔一冲而上。飞跃而下,其势如电。但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原本清场的跑道,竟有两个八、九岁童子在嬉水!
马悍猝惊之下。奋力勒马,赤兔极具灵性,在堪堪撞到一童子时,双蹄奋扬,人立而起,终于避免了一场惨祸。
而那两个童子,一个吓呆,一个失足。后仰跌入水里,脑袋磕着河石,皮破血出。抱头哇哇大哭。
警戒骑卫立即呼啦啦围上一堆,一边向马悍请罪,一边拔刀指着童子怒喝。
这时远远传来一个愤怒而不失清婉的女声:“十余精骑,手持刀弓,威吓孩童,真是好大的威风。”
这声音好生熟悉。马悍扭头顺声源望去,但见数十丈外。一群明显是附近的村民正翘首远观,而两个骑卫正互架长矛呈十字。拦住一个白衣女子。
马悍与那女子目光远远一触,扬声道:“放她过来。”
高冠嵯峨,素巾垂腰,白衣胜雪,翩然如云——蔡琰妹妹。
马悍拱手微笑:“多谢女先生捧场。”
蔡琰原本一脸薄怒,闻言脸蛋一红,红唇微启,正待说什么。那两个童子中年龄略小的一个,抽咽叫道:“女先生……”
另一个被磕破头的童子,也眼泪汪汪地望向蔡琰。
马悍转首问:“是你的学生?”
蔡琰点头,指着年幼那童子道:“这是长水亭伍伯家的孙儿,入序已半载,那稍大的则是上月新到的蒙童。”
东汉地方官学学制,设于郡国为“学”,设于县为“校”(这也是学校的由来),设于乡为“庠”,设于村聚为“序”。蔡琰的私学已正式为朝廷所承认,故为“序”。
有人证明,那就没事了。马悍挥挥手,示意骑卫放松。而此时骑卫也已问明,原来两个童子是从上游一路戏水,慢慢潜泳下来的。恰好此时发生了王越与祝公道厮杀之事,骑卫们注意力分散,而且负责这一地段的骑卫刚好离开围捕祝公道,结果一时不察,等到发现时,赤兔势如奔雷,已来不及阻止。
“你的学生,你领回去。”马悍扬鞭欲行,这一耽搁,只怕领先的优势会被拉平。但当他的目光从蔡琰脸上掠过时,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嗯,是那个磕破头的童子,他望向女先生的目光,不象是一个童子,反象成人……
马悍霍地扭头——
与此同时,那童子飞快蹲地,掀开草皮,下面竟是一个预先挖好的浅坑。然后,他竟然从坑里掏出一具早已张弦上矢的手弩。
取弩、转身、瞄准,板机,一气呵成。
马悍此时刚刚扭头,他只来得及耸肩、偏首——原本射向脖颈的弩矢,射中了左肩。
那童子一击得手,在骑卫们还来不及反应前,张嘴吐出一根细若牙签的铜针,两指捏住,抵在已经懵住的蔡琰颈动脉处,整个身体隐于其后,以不似童声的粗声道:“谁过来,一起死。”
这才是真正的刺客,而祝公道竟只是辅刺!
马悍抬手制止骑卫们的怒吼欲扑,拔出钉在左肩弩矢。尖镞隐然有血,阳光下,矢尖乌光闪动,是毒箭!
马悍将毒矢插入箭囊,缓缓摘弓取箭,紧盯那隐于蔡琰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的“童子”,冷冷道:“你是侏儒!”
“童子”嘎声道:“好眼力,可惜,你还是中招了,那是一支见血封喉箭。嘎嘎嘎嘎!”
蔡琰一听自己这学生,竟是一个侏儒,或许年龄比自己还大,差点没吐出来。突然后领一紧,脖子微痛,竟被侏儒强扯后退。简直难以想像,这看上去不到十岁的“童子”,竟有这般力气。
马悍开弓的手依旧很稳,丝毫不为对方的言语所扰。
侏儒刺客此时已退出二十步外,身后就是一片荫郁的树林,树林尽处,就是邙山。
“不想她死的,就别动!”侏儒刺客眼睛从蔡琰肩头探出,狞笑道,“当然,马将军也可以将我二人一箭双穿。能有一位学富五车的佳人,还有一位大汉骠骑将军陪我一介身残之人共赴黄泉,死也值了!嘎嘎嘎嘎……”
此时周遭已围上越来越多的骑卫,个个张弓瞄准,但未得将军允许,谁都不敢放箭。而且二十步外射一只眼睛,还不能伤了那位女先生。在场骑卫都是驰射好手,却无人有把握做到。
侏儒刺客笑声未歇,就听马悍冷声道:“你只管下地狱,没人陪你。”
咻!一支如电,宛若追寻流逝千年的时光,当声音入耳,一切已终结。
侏儒刺客仰面栽倒,眼窝处深深扎入一支狼牙箭。
蔡琰浑身一软,坐倒在地,一双明眸泛泪,死死盯住马悍,红唇咬得发白。
马悍下马、走近、俯首,嘴里热气几乎吹进她的耳朵:“我不会失手,就如同你鼓瑟,绝不会拨错弦一样。”
蔡琰脸蛋一热,偏脸闪开,正欲嗔责,却见马悍后退一步,以手按臂,身体晃了晃,蓦然向后栽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