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该我们干活了。”马悍一声招呼,掀帐而出。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营寨四面皆亮起了点点灯火。
马悍在大战时睡觉,当然不是装逼。除了表现出信心十足之外,还有实际需要——今夜他恐怕是没机会睡觉了。因为十有八、九会有同样睡不着觉的不速之客上门,他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惊喜”。
三月初,朔月,月黑风高,空气中依然有丝丝寒意。尤其在茫茫大江之上,风势更烈。
马悍、阿苏、石天保、铁奴、古奇等都出身苦寒之地,对这点寒意,完全不放在眼里。便是陈到,也在淮南、河南之地呆得久了,跑到这江东来,再怎么冷都不算什么。
马悍乘坐着一艘普通的槛舸,船上乘员有一百将军卫队。五十水卒,二十船工。这艘大船载着他们一百来人,驶向江右。在长江与彭蠡泽的各个入口,来回巡逻。
马悍这堂堂的大将军,却抢了侦察兵的活,也是无奈之举。对手可不是一般人,孙河倒也罢了,那贺齐可是江东有数的战将。屡屡击败闽地山越,在山越人中。极有威名。从此人以往战绩来看,勇略兼俱。是一头山豹,他一旦来了,就一定会咬下一点什么来。从这段时期以来,李典、甘宁遍寻此人以图决战而不可得,可见一斑。
子时交更,访客如期而至。就在彭蠡泽最靠北的湖口,一艘艘幽灵般的船只出现。
船只初现时,马悍的巡逻船正往南走,一时没发现,直到半个时辰后,巡逻船巡返,这才发现。夜黑风高,马悍可以在一公里外发现敌船,而敌人却如睁眼瞎,浑然不知行藏已暴露,这就是大将军当侦察兵的好处。
马悍细数一番,大小船只共五十四艘,人员共计一千八百七十七人,对上数了。
“放鹰!”马悍刚发出命令,突然举手,“等等。”
情况有点不对,这五十四艘齐聚湖口之后,居然没有直接冲向水寨,而是沿江右岸往北而去,并且只去了三十艘船,还有一半留下不动。
马悍略加思索,果断下令:“靠江左,跟上。”
在马悍的指令下,巡逻船与那支船队尾船保持一公里以上距离,若即若离,始终监控。敌方虽也派有警戒船,但警戒线顶多只放到半里外,防范一船的侦巡逻船足够了,但对马悍而言,还远远不够。
这一跟,就跟了三十里,身后水寨那边已传来隐隐喊杀声。马悍不为所动,敌船正面进攻,在水寨的严密防御面前,不会占到什么便宜,搞清楚这支船队意欲何为,才是重点。又跟出五里,终于见到敌船队横渡大江,至江心后航向一偏,掉头全速南下。
“好一个贺齐,居然来这一手!”马悍大笑,这时若还不知贺齐打什么主意,那真枉为统帅了。
夜袭不算奇袭,因为龙狼军知道敌军会来,而贺齐、孙河也知道敌人知道自己会来,但他们别无选择,必须出击,否则天明之后,焉知彭泽是否还在己手。就在这明知敌军有备,却不得不进攻的情况下,贺、孙二将以壮士断腕的勇气,用一半船当诱饵,正面硬杠,吸引龙狼军,然后从侧面袭击。
这种战术,与野战时骑兵利用机动性绕远,趁敌不备,突击敌阵侧翼差不多。这是龙狼悍骑常玩的花样,没想到贺齐竟用在水战上。
“放鹰!绕江右,堵住湖口。”
马悍没有参与作战,身为大将军,没必要事事冲杀到第一线。他相信,在获悉敌军的意图后,乐进、李典、甘宁会让贺齐、孙河吃尽苦头。
当马悍的巡逻船将抵湖口时,却见对面也驶来一船,黑暗之中,不辨敌友,只有下令戒备。
两船交错而过的瞬间,舱门前悬挂的两大盏气死风灯一照,两艘船上的人都本能地对望过来。
铁奴突然伸出萝卜粗的手指,直指立于船首之人:“他……他是韩当!”
铁奴是数万龙狼军中当之无愧个头最高之人,人高雄壮嗓门也大,日间喊话的十人中就有他一个,而且因身高优势,特意安排他站最前。所以他是最有机会看清立于门楼上的韩当之人。
铁奴声音洪亮,在风声呼啸,浪花拍船的各种杂音中,也能清晰传到对方船上。
立在船首那员将领讶然回首——半边脸包着纱布,半边脸虬须如戟,可不正是韩当。
韩当扭头时,已惊觉对面船首一年轻军将正摘弓抽箭,也急忙抽取弓矢。箭刚搭弦上,就听“嗡”地一声剧烈异响,挡在自己身前的一个扈从脖颈被一箭穿透,箭矢余势疾劲,笃地一声闷响,正中额头。
韩当身体僵住,手里箭矢再也射不出去,嘶声道:“你……是谁?”
“大将军马悍!”马悍高声道,“死在某之血弓狼矢之下,足下可瞑目了。”
韩当没有瞑目,眼睛反而瞪得更大。啪嗒,弓矢掉地,身体一倾,直坠江心。噗嗵!浪花翻卷,洪波急涌,就此消失不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