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儿……”似乎是对于他的这种态度感到极为的心痛,在这一瞬间,炎烈连语气之中都是沾染上了十足的恳求:“我们,能不能不要用这样的方式來对话。”明明是嫡亲的父子二人,可偏偏要闹得这般僵持不下,字字句句都冷漠无比,口口声声都含嘲带讽,好像随时随地准备着伤人见血。这样的相处模式,从一开始,就不是应该出现在父子之间的。
“有一点,我认为我很有必要提醒一下皇帝陛下您,”缓缓地走近他,澹台沉炎面色沉静,仿佛一尊全然沒有自身悲喜的雕塑:“我的名字,叫澹台沉炎。至于你口中的炎烬、这赤火国的大皇子,天下人都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在十多年前就已经离开了世间的死人。所以,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千万不要再喊错了。”
“你……”并沒有想到他会把话说到这般不留丝毫余地的份上,一时之间,炎烈张了张嘴,竟是连最基本的语言功能都丧失了。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拉住面前之人,然而却是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就避了开去,看着自己在瞬间就变得空落落的手,炎烈的眼眸霎时就死灰一片,再也不复先前的喜悦与光彩。
“这是我的决定,无论你打算认回我这个曾经的儿子还是只想要给予一些补偿,我劝你,都大可不必了。”沒有因着他的表现而显示出任何的动容,澹台沉炎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那一双璀璨如繁星的眼睛此时平静地恍若一潭死水,便连半点涟漪都沒有泛起,竟是淡然地有点吓人:“我沒有半点想要回來的意思,日后,自然也不会用这个见不得人的身份來要挟你什么,更加不会因为心怀怨愤而对你的宝贝儿子做出些居心叵测的事情來,所以,关于这林林总总,你倒是可以放一百个心的。”
赤火国是生他的地方,但却并非是养育他长大成人的乐土,而这偌大的赤火皇宫,当然就不可能是他的家。既然什么意义都沒有了,那炎烈和炎烙的存在于他看來也就更加不具备任何家人的性质了。至于前者对他的生养之恩,那一次他拜托即墨无心一路奔波前來救治,怎么算也应该是还得差不多了。是以,他觉得一切到这里就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点了。虽然他还心心念念着一份无可替代的父爱,心心念念着自己父亲的生死,但他,却是不管怎样都不会再回到从前的那个位置了。
过去的早就已经过去了,母妃香消玉殒,如若世间真有忘川迷途,恐怕她也早已经轮回转世了。而他,作为一个侥幸存活下來的人,既获新生,自是不会纠缠于过往。所以,该怎样的,还是继续怎样就好了。毕竟,而今的每个人都拥有了自己独一无二的一种生活方式,不需要打扰,也不见得,会想要被打扰。
“烬儿,你真的误会我的意思了,”听着他这么一番差不多像是告别辞一样的对白,炎烈当下就按捺不住心底的那一份急躁,不由自主地就连连出言解释:“我并沒有在担心你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來,而且,就算你真的那么做了,那也是我罪有应得,是我欠你的,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怪你的。”
许是因着太过心急,身为一国之君的炎烈竟是少见的开始语无伦次起來,直听得澹台沉炎霎时就皱起了一双好看的眉头。
“我说过了,你不欠我的了。”已经对这样反复纠缠的对话感觉到十足的不耐,连带着澹台沉炎的声音都是冷沉了几分:“你真正亏欠和辜负了的人,只是我的母妃。如果你有这份心,就想着下辈子如何给她赔罪吧。这一世,我们却都只能维持现状了。”说完,他也顾不得炎烈还有些什么话要说,提步转身,竟是直接开门就走了出去。
“烬儿,”对着他的背影空喊了一句,炎烈实在是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沒有。面对着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澹台沉炎,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和他沟通。无察无觉地瘫坐在地,这一刻,炎烈只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是失败透顶的。
“皇上……”一直守在门口的苏晋见状,却是于心不忍,当即小心翼翼地就跨进了殿,然后跪坐在炎烈身边,只是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方才,大皇子他说的话,奴才都听见了……”
“连你也开始觉得朕做人很失败了么。”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炎烈微垂了眼睑,满身都是黯然无比的死寂气息。
“不是,奴才是觉得,如果您真的想要知道当年宁贵妃毁容和难产的真相的话,”顿了顿,苏晋转眼看了看窗外不远处的某个方向,语气沉沉而不可捉摸:“恐怕去问问皇后娘娘才是最为恰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