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宋庆不这么认为,那正兴帝可是丰郡王的亲侄子,载津又不是狗肉郡王,皇上和太后让荣禄来接管京城,实在太怪异了。
叶志超可不管这些,他知道,夹在荣禄和载津之间,不是好事,如今露国人入关夹击山海关,一旦引发破虏军全线反攻,他们这些人可是首当其冲,死守,得利的是荣禄,不守,往哪去?
叶志超的担心当然也是众人的担心,若是载津,他们多少还安心些,丰郡王再怎么,也不会看着不管,可荣禄就说不准了……,光从露国兵马出动,荣禄发来文书,要他们谨守这一点就已经看出端倪,他是不会趁机配合露国人收复天津的。
作为留在此地,李鸿章的重要幕僚兼女婿张佩纶面带忧虑,他想得更多,虽然李鸿章的书信没有明说,不过他从字里行间看到一些事,岳父被扒拉到一边,和载津定有干系的,因此,这几位统制说了半天都没说在点子上,去说什么载津、露国,他们怎就不想想,从香河到霸州,顶着六镇兵马的名头,那可是比载津三旗多多了,他要是荣禄,恐怕不是防着载津,而是防着这屋子里的人!
荣禄让他们谨守不出兵天津,其实是看这几人有没有跟载津勾结,一旦露国人败了,荣禄十有八九让他们顶在这里,和破虏军拼,拼光了拉倒,或许还会让他们收京城,总之,张佩纶觉着荣禄署理直隶总督一职,目的就是让载津和这几镇兵马彻底消亡,很显然,屋里这几人不可能对朝廷有什么致命威胁,那荣禄这么做的原因就只有一个,太后、皇上和整个大清朝廷,要载津死!
想到这些,张佩纶便一身冷汗,他猜测的是载津刺杀了光绪!唯有这个,才能解释朝廷的做法,和荣禄来的意图。
可张佩纶不敢和这些人说,说了就捅破天了,岳父的心思他能猜到一二,尽忠吧,装作糊涂,尽可能帮载津守住大清国这残破的江山,守不住就算了,而荣禄,显然岳父是不在意的。
刘盛休见他一直不吭声,出言问道:“幼樵先生怎么看?”
众人闻言停止讨论,都看着张佩纶,他们一开始并不是忽视他的存在,而是觉得兵事张佩纶说不上话,不过商议不得要领,听听李爵爷女婿的话也是好的。
张佩纶轻咳了一声,缓缓道:“此番露国兵马入关,荣大人要我等谨守,那定然是朝廷并未与露国有什么条约,想必是丰郡王所为……”
一句话便点透了要旨,几人一听,着啊,是这么回事!
“前些日子,贼兵已大部收回天津,消息上说,贼兵并无援兵来,倘若此时荣大人不管丰郡王和露国人有何勾当,是有机会调动大军一举收复天津的,他未曾这么做,显然,此事荣大人也并未禀报皇上。”
他刻意没说太皇太后,就是暗示几人,新皇和载津是亲叔侄,倘若荣禄急报西安,哪怕所有人对载津不满,皇上为江山社稷,也一定会将他的事放一放,下旨让荣禄出兵的,而荣禄敢这么做,定然是太皇太后有懿旨。
又是一通点头,朝中那点事,帝后之争谁都清楚。
“现如今,贼兵援兵已到,入关的那些露国人怕是完了,丰郡王在热河不过两旗半兵马,守尚难,更别说出兵救援京城…….”
“贼兵真打京城?”汪龙元心里一紧。
“汪大人,我若是刘奇,此番还不打京城,那真是不想要天下了。”
“那上一次不也没打么?”
张佩纶笑笑,心道真是废物,“前番刘贼未攻京城,一来是洋人还在南方折腾,二来丰郡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那刘贼不敢轻易来攻,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洋人就剩下日本人在山东熬着,露国人在折腾山海关,而丰郡王…..,汪大人,不用我再说了吧?”
汪龙元脸色变得白了些,张佩纶不管他,继续说道,“八旗禁卫新军就这么点家底,如今多在直隶,丰郡王那边带走近三旗,荣大人手里有四旗多,若都折在北京城,那太皇太后和皇上心里可就没底了。”
“幼樵先生是想说荣禄为保手里四旗禁军,连北京城都可以不要了?”刘盛休问道。
张佩纶叹口气:“大清江山都破成这样了,一个北京城有何丢不得?倒是没了八旗禁军,太皇太后和皇上拿什么弹压南方那几个省,怎么弹压陕甘?”
“那我等……”
“退,朝廷问罪,满门抄斩,降,荣华富贵,一世名声,成过眼烟云,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罢,张佩纶起身,飘然而去。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