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亲!”林黛玉看着面前看着白白胖胖的桂花糯米甜糕,她的脾胃虚弱,因此太医嘱咐少食糯米这些难克化的东西,然而面对着贾敏殷殷切切满是慈爱的眼神,她还是用了半块。
贾敏看着与自己生疏了许多的女儿,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随着林清微上京后,林黛玉的身子眼瞅着都好了许多,比起当初成日里拿汤药当饭,自然是让贾敏欢喜;可是一年未见,往日会在自己怀中腻歪的女儿都学会对自己道谢了……
“玉儿怎么只用这么点儿?”旁边的小丫鬟打起松花色毡帘,林清微进来,瞧着林黛玉面前的几只碟子:“方才不是还嚷着肚子饿了,要多用些么?”
林黛玉有些羞赧,从炕上下来:“姑姑,玉儿喝了茶的!所以才用的少了——”带了些撒娇地拽了拽林清微的衣袖子。
“行啦!”林清微好笑地看着她这幅模样,或许是因为府中养着一只爱撒娇的猫儿,两个小孩子每每对着林清微都是这样情状,叫林清微是说不得责不得:“待会儿还要用膳的,既然用了点心,便去描一张字帖出来,姑姑已经叫绿言给你磨墨铺纸了!”
林黛玉很是乖巧地对着贾敏福了一福:“母亲,玉儿去习字了!”便带着她身边的雪雁雪凫出去了。
“公主殿下将玉儿教导得很好,妾身不知该怎么感激才是!”贾敏对着林清微蹲身行礼致谢道。贾敏当年亦是宫中的女官,对规矩礼仪十分熟悉;方才她与林黛玉说了会儿子话,玉儿现在的言行举止可以说堪称无可挑剔,想来这位公主小姑子对自己的女儿是真的十分用心。
林清微随意地在椅子上坐下来:“嫂嫂这样说可是折煞了我,玉儿也是我的侄女儿!”旁边的小丫鬟奉上茶水来,林清微垂下眼帘,轻轻地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抬起头来,勾起唇角:“说起来,我这儿倒有件事儿要与嫂嫂商谈一二呢!”
贾敏会意地挥挥手:“新荷,霖雨,带着丫头们下去吧!”
见状,青衣对着贾敏行礼亦退了出去。
林清微从袖中掏出一叠纸张来,搁在桌子上,贾敏有些疑惑地拿起其中一张,上面一行一行是各种药材。
“嫂嫂可知此是何物?”
贾敏仔细地看了看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有些迟疑地答道:“这,瞧着怎么像是药方?”
林清微点点头,将手中茶盏放下来:“嫂嫂想来也知道,约莫四个月之前,荣国府贾老太太说是思念嫂嫂,便想着将玉儿接过去住几天;我原本也觉着毕竟是姻亲,两家亲近亲近倒也无妨,便将箱笼妆奁收拾收拾,送玉儿去住了几天——”
贾敏点点头,此事她的确是知道的,老爷告诉了自己,当时自己心中还在羞愧于令老母挂怀,只是,这和药方有什么干连?
林清微继续道:“……下了一场雪,玉儿贪玩,小丫鬟们又懒怠了,玉儿便染了风寒,太医去诊治时开了这张药方”,林清微顿了顿:“嫂嫂也莫怪我说话刻薄,只是这事情着实是叫我恼火得紧!我便立时将玉儿接回了公主府,养了许多日,方才有现在这副精神气儿!”
想起自己娘家的事情,再一听林清微语气中满满的怒意,贾敏不由得心中一跳,只怕底下说的事情是自己不愿意听见的……
一个女子,但凡做了母亲,心中最重要的都会是她的儿女,而不是丈夫或者是娘家,不管她自己有没有这个意识——林清微看着她骤然变化的神色,沉吟片刻:“嫂嫂也瞧见了,这里面的一味药材乃是人参。恰巧贾老夫人的金孙那几日也有些不适,贾老夫人便只吩咐了大丫鬟从库房取了药材送到玉儿院子里去,可谁想,那人参竟是被人给掉了包的!”
林清微声音一下子转厉:“太医说了,若是用了那人参,别说病愈,只怕玉儿的身子就会因为虚补不当就此衰败下去!”她自然是稍稍夸大了些,不过,在此时的贾敏面前,倒也无碍;她叹了口气,神情松缓下来:“幸而太医看了,不然的话,后果真是难料!后来,我去向贾老夫人提了此事,贾老夫人应了下来,却没有下文了……只是荣国府现在的那位当家太太被罚着抄了三个月的佛经。”
贾敏越听脸色越白,母亲可是应允了要好好照顾玉儿的,怎么竟——想起方才林清微话尾提及的当家太太,贾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旋即深深的恨意溢满胸腔。
别的不说,偷换药材,二嫂王氏的脾性是做得出来的,自己与她多有龃龉,难保她不会用手段在玉儿身上;再往里想想,老太太,大丫鬟,药材,贾宝玉……这一连串的事情串起来,贾敏只觉得心口一窒,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林清微瞅着她握得指节发白的拳头,掏出绣帕拭了唇角:“我来说这些,倒也不是想叫嫂嫂对娘家生芥蒂,可是玉儿说起在荣国府的生活,我便忍不住了!我们林家的女儿,怎么能叫人这样欺负!?”
林家女儿,是啊,贾敏有些恍恍惚惚地端起桌上的汝窑白胎茶盏,自己是林家媳妇,玉儿是林家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