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季明宣那事,是私下里着人送走,对外也是宣称染了病后到外休养,柳姨娘旁照看着,又因舍不得儿女这才一并带走了。
带了庶子庶女出去,却将一双嫡出儿女留了老家,这是什么样父亲才做得出来事啊?
季明宣虽然离开了,但关于他流言却渐渐传了起来,只是大家都压背后,又顾忌着季家与石家关系,不敢轻易说出来得罪了人。
“祖母身体强健着,就是扭伤了腰,休息一段日子便也能大好了。”
季重莲牵了牵唇角,“倒是有劳七太太挂念了。”
对裴氏,季重莲还是有几分喜欢,看到她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另一个人,也不知道他西北还好吗?
裴氏也十分知机,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好似不以为意地说道:“阿衍前不久给我来信了,如今竟是升任总旗了,下面管着五十来人呢,虽然只是一个小官,但这么短时间能得了上面赏识也不容易……只是他身边没个照顾人我着实担心。”
季重莲听耳里,只觉得一颗心咚咚地跳着,脸颊不自觉地泛了红,却又不好接话,只低垂了目光掩饰住这份羞涩。
季重莲咬了咬唇,她与裴衍本就没有什么,裴氏却专往她跟前说道,好像他们真有什么暧昧似,她只想找个地洞往里钻,也省得人看笑话。
看着季重莲模样,裴氏笑着点了点头,看情景她那傻弟弟也不算一头热。
“看看我都说些什么,你不爱听是吧?”
裴氏摇了摇头,感叹道:“这做母亲人总是会担心这担心那,阿衍又是跟着我长大,长姐如母,我自然常常照顾他,如今去到那么远地方,担心也是常理,就怕你听得烦了。”
“怎么会呢?”季重莲只得笑着摇了摇头,“七太太姐弟情深,我也羡慕得紧呢!”
“听说你也有个弟弟,咱们境况可是相当。”
俩人慢慢远离了人群,裴氏选了一处廊下,坐着倚了美人靠上,那模样又是另一番闲适庸懒,看着便是赏心悦目。
“嗯,宇哥儿很听话,也不用我操心。”
说到季崇宇,季重莲自然是眉眼含笑,眸中透着一股澄澈清朗。
“看来你这个做姐姐将来也有福。”
裴氏说完这话便静默不言,目光转向廊外风光,有些微微出神。
季重莲也挨着坐了过去,想了想才谨慎地问道:“不知月娥那厢可有消息传回来,她嫁到君家也是有段日子了。”
季重莲自然不关心季月娥,不过是抛砖引玉,为接下来问话打下基础,也不会让裴氏觉得太突兀了。
“我倒不知道你们竟然交好?”
裴氏诧异地望了季重莲一眼,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头,“大家好歹也一起聚过,又出了那事……君家又是我大姑母牵线,关心一下也属正常。”
裴氏笑了笑,“月娥那性子也是要强,你也见过君家太太,那样八面玲珑性子,月娥又怎么斗得过?听说与婆婆关系很是不好,如今还没有孩子,婆婆便主张给纳了两房妾室,如今常常写信回家哭诉呢,我二嫂也是心焦地不得了……”
这话题便扯远了,而且也不该是季重莲这种未嫁姑娘能够议论,只道:“家家有本难念经。”
裴氏点头,季重莲笑了笑便带出了其他话题,“听说二太太姐姐也住本家,孤儿寡母怪可怜。”
“你是说周太太母子?”
裴氏有些疑惑了,她不知道季重莲本意是什么,却也接着说道:“他们年前便离开了,听说是要潜心修学几年,希望他朝能够一举得中!我倒是见过周郁几面,这少年不错!”
“寒门学子自有造华,能得到七太太这般夸赞,看来周公子也是有真才实学。”
季重莲暗自松了口气,周郁果真是离开了,以后与季幽兰怕是也不再会有交集了,不知道怎么,她本应该庆幸,心里却又生出了一丝伤感。
周郁出身得不到季家认可,但若是他朝得中怕是又会看不起季家这样门第了,这样两相矛盾之下,他确实不能成为季幽兰良人。
而季幽兰又因伤了脸,如今对一切事情都异常淡漠,连性子也变得捉摸不定,长此以往下去,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想到这一点,她又开始愁了。
“今日你家这么忙,我便不多耽搁你了。”
裴氏眼波婉转,忽而一笑道:“阿衍也听说了季老太爷事,这才托我送来丧仪,你且拿着!”
裴氏说着话,已是不由分说地掏出了一个青玉色滚银边荷包塞到了季重莲手里,这就起身告辞离去,如一抹云彩一般淡出了季重莲视线,让她想要推脱话语都来不及说出口。
季重莲无奈地一笑,若是丧仪,她倒不需要忌讳什么,丧仪本上记上一笔,他日依礼数还了去便不相拖欠了。
这荷包颜色有些泛旧了,但质地还是好,季重莲放掌心中掂了掂,分量并不太重,敢情只是银票?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看看里面东西是什么,以免有些突然状况吓坏了其他人。
这样想着,季重莲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荷包袋子,里面确实有一张五十两银票,但打开银票一开,却有一片叶子滑落地。
季重莲有些惊奇地捡起这片树叶摊开放掌心,树叶呈五角星形,尾端带了个小把,不到她巴掌大小,却红得如阳似火,仿佛要嵌进人心里一般。
“竟然是枫叶……”
季重莲疑惑地指间把玩着这片叶子,这不可能是大意掉进去,那么便是有人故意装进去。
裴氏想必没有那么无聊,那么便是……裴衍?
季重莲再细细地将那片枫叶看了又看,叶子早已经失了水分不再鲜活,可轻薄感觉很有质感,叶上纹路走向竟然隐隐地像一朵莲花!
这样纹路倒是少见,一树叶子能有这一片便是难得了,看来这真是裴衍给她东西。
难道是知道他送到裴氏那里东西她一样也不肯收,反倒找了些不值钱不打紧,也不会引人注目东西给她?
这裴衍倒是鬼点子多!
季重莲咬了咬唇,心里却泛上了一股莫明欢愉,她小心翼翼地将枫叶重装进了荷包里,这才独拿了银票转身离去,却不想回去之时却被石强给挡了路上。
季重莲略微有些诧异,她与石强算不得熟,与石勇倒是有些交道,只是不知道这位二表哥突然拦住她是为了什么。
石强忿忿地看着季重莲,凭什么离开人不是她而是季紫薇,难道真是姨娘生得就低人一等吗?
还记得他去送别季紫薇时那双含泪眼,她楚楚动人模样深深地印了他脑海,无数个夜晚挥之不去!
看着石强变幻神色,季重莲心下有些忐忑,便试探着说道:“二表哥,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过去了。”
“不准走!”
谁知石强却是踏前一步,两手一伸挡了季重莲跟前,咬牙道:“你现是不是很得意?终于将六表妹他们给弄走了,你能一个人老太太跟前讨喜了是不是?”
季重莲退后两步,惊讶地捂住了唇,敢情石强是为季紫薇打抱不平,可这事情又不是她能够决定得了,石强怪得太没有道理了。
石勇理智,石强冲动,这两位表哥性格她都是有了解,此刻自然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举步想要绕过他,却不觉手腕一下便被石强给擒住了。
“二表哥,你到底想做什么?”
季重莲面色沉了下来,轻哼一声道:“你若是想为季紫薇他们抱不平,那是找错了地方,这事我决定不了,也改变不了!”
“她是你亲妹妹,至少你也要去老太太跟前求求!”
石强焦急地开口,这次事情要说犯错那也是季明宣与柳姨娘错,季紫薇完全是受了牵连,凭什么就要跟着一起去三沙镇,季老太太这是明明白白偏心!
这样想着,石强手中力道不觉加大了几分,痛得季重莲皱起了眉。
“别说我求不到!就算我能,我也不会去开这个口!”
季重莲秀眉紧拧,挣扎着想从石强桎梏中逃脱出来,话间已是含着几分冷厉,“二表哥别再这样纠缠着不放,不然我便告诉大姑母了。”
“从来没见过你这般冷血人!”
被季重莲这话一激,石强气得脸色铁青,季紫薇从前说果然没错,季重莲就是这般铁石心肠,亲情罔顾,真正是冷血至极。
这样想着,石强手上一抡便将季重莲给摔了出去,这力道太大了,即使季重莲极地调整了步伐,肩膀还是无可避免地撞了廊柱上,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低呼。
“你干什么?!”
石勇从不远处步赶了过来,却也没能阻止这一幕发生,他飞地奔到季重莲跟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了她,满脸地心焦道:“可有伤哪里了,痛不痛?”
季重莲深吸了口气,抹掉额头汗水,强忍着痛对石勇笑了笑,“不碍事……大表哥,你带着他离去吧,今日内宅里人多,以免冲撞了别家姑娘!”
“大哥,你怎么还护着她?!”
石强也几步走到跟前,一手指向季重莲,面带不屑地说道:“季家竟然出了这种冷酷心肠女子,我都替她害臊!”
“你给我住口!”
石勇转头吼了一声,面色是从未有过沉郁,他一把将季重莲护身后,挺立石强跟前,一字一顿地说道:“今后,我不想再听到你说五表妹半句不是,若再有这事发生,我定将你揍得下不了床!”
“大哥!”
石强急得直跺脚,“你别被她那外表给骗了,母亲不是说过,越貌美女子越会说谎,让咱们今后都多长个心眼吗?”
石强情急之下竟是将季明惠往日叮嘱都说了出来,季重莲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石勇眉心一跳,脸色加阴沉,“二弟,这话也同样送给你,六表妹是什么人,今后你可得擦亮眼睛好好看清楚了!”
“你……大哥,你是被她给迷住了!”
石强咬紧了牙,见说不动石勇,只得忿忿地转身离去。
季重莲却是一脸尴尬,她早知道石勇心思她,却不知道石强竟然喜欢季紫薇。
“五表妹,你别往心里去,二弟是从小被人给惯坏了,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他!”
石勇转过身时,已是换了一副面孔,神色柔和地轻声安慰道。
季重莲摇了摇头,微微一动时却觉得肩膀有些抽痛,这不用说,回去脱了衣服定是铁青一片。
“我……回头我便让人给你送药来。”
石勇焦急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希望那受过人是他,石强也太不懂事了,季紫薇是什么样人,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得很清楚。
季重莲处处忍让,只是换来季紫薇得寸进尺,可惜他这个弟弟却是拎不清。
“二表哥也不小了,你不可能永远他身后为他收拾残局,若是要他懂事,除非他自己醒悟过来。”
季重莲抿了抿唇,深深地看了石勇一眼,这才一手扶着肩膀缓缓向后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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