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这次回来,是为了给张本灵的叛军当说客的吧?”
赵昀长叹了一声,坐倒在椅子上,脸上满是落寞和无奈。
“臣不敢欺君罔上,臣信得过张本灵,在臣看来,义军北上,于我大宋而言,并非危机,而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杨璟看了赵昀一眼,发现他情绪稳定,当即趁机继续说道。
“恕臣斗胆,我大宋虽然财力丰沛,然则军队羸弱,外强中干,无异于三岁孩童坐拥宝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拥有无法保护的财富,只能招引强敌环饲,如之奈何?”
“我大宋空有财帑,却无精兵,咱们有钱,却没有可战之师,而义军锋锐难当,却后续乏力,若陛下能够信得过他们,为他们提供后援,漫说开封汴梁,便是燕云十六州都能拿回来,彼时陛下定能传颂千古!”
“可若陛下此时将他们视为反贼叛军,只怕祸起萧墙之内,仇者快而亲者痛,徒劳让蒙古蛮子给占了便宜,届时受损的到底是我大宋和臣民百姓啊!”
“荒唐!你竟然让我资助他们?眼下贼军势大,若他们执意要反,朕拿什么去镇压,让朕资助一群反贼,杨璟你是太过天真,还是脑子糊涂了,亦或者你认为朕已经老得瞎了眼?”
杨璟也知道,他信得过宗云,但赵昀却不可能相信,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就像是空中楼阁,一厢情愿,太过理想化。
可若真能达成,以大宋的财力来援助义军,让义军没有后顾之忧,试问蒙古人哪里还有生存的机会?
“杨璟,朕不得不说,你不是当说客的料子,即便你信得过张本灵,你信得过他手底下的那些兵?即便朕信得过你,满朝文武能信得过你?”
“即便朕答应了你,户部和兵部的人,满朝堂的官员,能尽心戮力去帮助张本灵?”
“朝堂里头的事情,有着太多利益牵扯,他们连朕的诏安都不愿接受,又岂是你的一厢情愿,所想的那般简单,若这事情果真如此简单,朕也就不用为此而头疼了。”
赵昀的话并非没有道理,甚至说出了实情,即便他不与义军为难,不出兵平叛,即便他退一万步,愿意支援义军,这件事情也太过复杂,需要考虑的实在太多太多,绝非杨璟这般异想天开。
“你以为张本灵这几万人势若破竹,便无敌于天下了?你以为你在哈尔和林大闹一场,蒙古人就能偃旗息鼓了?你以为蒙古人都如你所想那般无用?”
赵昀话锋一转,又提到了杨璟在哈尔和林的所作所为,他竟然对此一清二楚!
“朕实话告诉你,即便张本灵没有反意,为了江山永固,朕迟早是要出兵平剿的,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你放心便是了。”
赵昀如此一说,到让杨璟感到有些不同寻常,当即问道:“陛下,这又是为何?”
赵昀看了看杨璟,不由叹了口气,朝胡命桥道:“把董槐给我叫进来。”
胡命桥点了点头,便走出去,不多时便带着右相兼枢密使董槐,走进了御书房。
“董槐,你给他说说,咱们都有些什么难处吧。”
赵昀也懒得看杨璟,扶住额头,轻轻揉捏着太阳穴,而董槐则躬身行礼,这才朝杨璟道。
“杨大人在北面确实做了不少事情,可有一道密报,或许杨大人想要看看”
董槐从袖笼里取出一封书来,递给了杨璟,杨璟迟疑了一番,摊开看时,不由脸色大变!
“你现在终于知道朕为何苦恼了吧?朕掌管偌大江山,难道真不如两年内崛起的贼军?若真是这般,朕这皇帝也不要做了。”
“张本灵这些人,看起来确实有些振奋人心,但始终是成不了气候的,朕这朝堂上,确实有些乌烟瘴气,这些个官员们,也确实人人心怀各异,但他们却有治国之才,朕养了上万的官员,几十万的军队,坐拥千万臣民,难道就不如张本灵这几个人?”
“朕没有在他们势弱之时就掐断苗头,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们却不知好歹,连诏安都不接受,你让朕如何能释怀?”
杨璟也没想到,赵昀对这一切竟然了若指掌,只怕安丰军一直跟在义军后头捡便宜,也是赵昀的意思了!
见得杨璟脸色发白,赵昀终于有些得意起来,朝杨璟道:“你的所作所为,朕一清二楚,若非知道你确实忠于百姓,朕又岂能容你活到现在?”
“只是这家国天下的大事,绝非你所想那般简单,你以为朕的那些官员全都是废物?他们在朝堂上争争吵吵,确实有些拖沓,可都是为了寻求更加稳妥的方略,难道朕这满朝文武,即便没有一个比得上你杨璟,可集思广益,三个臭裨将还能顶个诸葛亮,大家合议出来的,就不如你杨璟突发奇想的?”
赵昀说到此处,也是一脸疲累,朝杨璟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与董槐说一说,想通了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