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似乎越来越滑出他的掌握。
回到尚书府,下人说陆氏己经回府,哪怕心里百般不愿,秦天河还是抬脚往陆氏屋里去。
迎接他的是陆氏那张浮肿而不加修饰的脸和魔怔一般的喃喃哭声,“平妻,她作梦都休想,休想,有儿子有了不起么?我,我真是瞎了眼,当年怎么会……”
再看陆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
除了那对双生女儿。他的妾室代姨娘和胡姨娘与她们的女儿都在。
也是,这两个姨娘都是陆氏的陪房,生了女儿之后才抬成的姨娘。
陆氏的状况,她们都应该是感同身受。
秦天河顿觉倒足了味口,怎么到处都是陆氏的影子?
他立时打消了要安抚陆氏的心思,悄悄退出来,犹豫了一下,想往东跨院而去,跨院里有间静心斋,是姨娘陶氏休养的地方。
他忽然想去看看她。
虽同样也曾是陆氏的陪房。除了甘氏,陶氏嫣红是唯一替他生下儿子的女人。
儿子却在即满百日时无病而夭。
大夫说是先天不足。
儿子夭后,嫣红大病不起。然后哭着说不能再服侍他,要搬去静心斋念经忏悔,替他求佛祖保佑。
他没有不允的理由。
嫣红便从此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他现在居然只能从她那里寻求片刻的宁静。
秦天河自嘲的笑笑,踱着步往东跨院而去。
不料,才出了月亮门。便遇着齐氏迎面而来,一手拎着个食盒,步履匆匆。
秦天河这才想起来,他将李氏一行接到了尚书府,这两天未闻未问。
“大伯。”齐氏向他微福一礼,脸上表情淡然。
秦天河不觉有些歉意。“这两天我实在事忙,怠慢你们了,真是对不住。”
齐氏笑笑。“大伯贵人事忙,我们都是闲人,又劳作惯的,勿需劳动大伯挂心。这时想起事情,实在忍不住。这才想来找大伯商议。这是大伯府上,玉枝是客。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请大伯勿怪。”
秦天河哪里听不出齐氏话里的责怪,只好笑道,“我正要去探望娘呢?咱们边走边说罢?娘的身子可好?吃的可惯?睡得可安?”
长随阿展忙接过陆氏手中的食盒。
“娘的屋子在那边。”齐氏抬起手,没什么表情的指指秦天河来的方向,道,“有巧玉照顾着,身子倒还好,吃的么,我去外面买来,虽比不上嫂子做的合娘口妹,也还凑合。唯这住处……倒座房见不着阳光,这两天又潮。我们倒是无所谓,但是娘有寒骨病,这两天就犯了。方便的话,大伯找间向阳的屋子给娘住吧?”
“倒座房?你们住在前院的倒座房?吃的从外面买回来?”
秦天河没大听明白,看向阿展。
阿展轻轻点头,“老太太是住在前院。”
“说是……太太吩咐的。”
齐氏垂眸,说的是陆氏,却并未喊嫂子,言下之意很明白。
秦天河心头则涌上一股恼意。
尚书府人口并不多,后院足够使用,所以前院的倒座房或是空着,或是做堆放杂物之用,偶尔给别府路过的下人歇脚。
居然让婆母住在倒座房,这陆氏当真欺人太甚!
接着秦天河便开始教训下人,亲自督促安排李氏一行的住处,又暂时挑过几个丫环来李氏身边服侍,陪着吃晚饭,再听着李氏拉着他的手流了半宿的泪,絮叨苦处。
从李氏屋里出来,秦天河再没了去看谁的心思。
倒在书房的床上,他只觉心交力瘁,头疼欲裂。
昏昏沉沉睡了一宿,第二日寅时他还是得爬起来,上朝。
朝堂之上,他什么也没听进去。
好在边疆驻军传来急报,伽兰部犯境,边疆又有战事,皇上龙颜大怒,与一众朝臣商议战与和的问题,除了让他报报国库存银,没他什么大事。
皇上自然没有闲心理会他的家事。
秦天河舒了口气。
从大殿出来,秦天河亦没有心思与众臣寒暄,只想着如何快点离开。
他得好好睡一觉,才能再作思考。
不料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亦男亦女的尖锐声音,“秦大人留步。”
光听声音,秦天河也知道是皇上跟前的近侍莫公公。
秦天河忙笑着转头,向莫公公拱手,“公公,有何指教?”
莫公公皮笑肉不笑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杂家哪敢有什么指教,不过是皇上命杂家将这个,给大人过目。请大人……好自为之罢!”
莫公公说完,从袖里掏出个黄皮纸封来,双手捧着递给秦天河。
秦天河恭敬的接过,莫公公则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秦天河给他的这笑弄得心里发毛,拆开手中的纸封来看时,他便顿时煞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