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只管低着头往前走,差一点就撞上苏玉妍,不由得“哎呀”一声。
苏玉妍回眸,缓缓说道,“你去煮壶桂花茶,回头送到夫人屋里。”宋氏素爱金桂花香,但凡桂花制就东西,她都特别钟爱,尤喜桂花茶。
春草怔了怔,愣了半晌,连忙点头,急急转身而去。
苏玉妍定了定神,这才提起裙裾,步往宋氏屋里而来。
才走到廊下,江妈妈便远远迎了过来,轻声笑道,“大小姐来了?”一边说着,一边瞅着苏玉妍手里包袱,“这是……”
苏玉妍把手中包袱略略展开,微微一笑,“这是我给娘缝一副护膝,里面用了棉花,秋凉了……若穿腿上,说不定能管用。”后面这句话,却是对江妈妈说。自己若要宋氏穿上护膝,她未必肯听,若是江妈妈相劝,效果兴许好。
江妈妈本就是个聪明人,这三年来又与苏玉妍有了某种默契,自然闻弦音而知雅意,当即便笑道,“难为大小姐费心……这都到了仲秋,夫人很就用得着了。”
苏玉妍就顺势把包袱递给江妈妈,正要应声,就听屋里传出宋氏声音,“谁外头?”
她还未开口,江妈妈已经抢前头说话了,“夫人,是大小姐给您送护膝来了。”
屋里有片刻沉默,随即就听宋氏说道,“进来吧!”
虽然知道宋氏自从大小姐三年大病一场后,已经对大小姐态度好转了许多,但此刻她正气头上,说不定会迁怒于人。见宋氏唤大小姐进屋,江妈妈不免有些担心,与苏玉妍对视一眼后,便把包袱塞到她怀里,低声说道,“夫人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小心些。”说罢上前打起薄毡门帘,请她进去。
苏玉妍冲江妈妈微微一笑,算是谢过她提醒,随即就跨步进屋。
屋里光线随着江妈妈放下浅灰色毡帘顿时变得暗沉,满屋药香也随之扑鼻而来,浓浓药香里,似乎还夹杂着桂花淡淡清香。
苏玉妍强忍不适,脸上微笑不变,上前给宋氏行礼。
宋氏偎太师椅毛茸茸椅褡里,穿着秋香色家常薄棉裙袄,脸色略显阴沉,浑身透着慵懒与疏离气息。
才到九月,就用上了毡帘,屋里密不透风,难怪会一身病疼了。她心念微转间,就听宋氏淡淡地说道,“什么护膝?也值得你一大早巴巴地送来……”顿了顿,又道,“拿来我瞧瞧。”
苏玉妍落落大方地上前,手脚利落地打开包袱,把一对密合色棉布护膝展开宋氏眼前,“女儿听人说用这个对膝头好,就想着给娘也做一副戴着试试……要不,女儿现就给您戴上?”她半蹲着身子,仰面看着宋氏,等她首肯。
管屋里光线暗淡,可透过窗棱里透出微光,苏玉妍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宋氏异样。
宋氏向来身体病弱,甚少出门,平日里时常都是素面朝天。可是今天,她妆容明显是精心打理过。两弯柳眉用黛笔细细描过,匀称得近乎完美,略显苍白脸色也因两颊涂过淡淡胭脂而显出红润之色,特别是那双碧潭般深邃眼眸,闪着熠熠光辉,使她精致得近乎完美脸庞加荡人心魄。
引人注目是,素来不喜钗环她,乌黑云鬂上,竟然还斜插着一只晶莹剔透凤尾玉钗。
今天宋氏,与往日大有不同。
九月十六,是什么日子?
苏玉妍眸光宋氏脸上停留片刻,趁着宋氏接过护膝,飞地扫了一眼离太师椅不远处水渍。桂花清香,似乎来自这片水渍,地上有几片浅蓝色瓷器碎片,与春芽盛用桂花露汤盅颜色一般无二。难道,这是宋氏摔碎桂花露?宋氏为何要摔碎它?春芽也没屋里,不过片刻工夫,她会去哪里?
宋氏把护膝接手里,细细看了看,又轻轻摩挲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先收起来吧……现天气还算暖和,等入冬时候再戴也不迟。”
这样温和态度,已经出乎苏玉妍意料之外,她自然不敢奢望其它,便把护膝装入包袱,应声道,“也好。”说罢顺势起身,笑道,“娘,今天天气不错,外头也还暖和,要不,我扶您去外面走走?”
宋氏看了她一眼,好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却答非所问,“再过二十余日,你就满十四了。”
苏玉妍只觉眼皮一跳,“娘……”宋氏鲜少用如此亲切口吻跟自己说话,想到江妈**提醒,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娘你这样年纪,已经嫁作人妇。”宋氏眸光落苏玉妍身上,脸上露出浅浅笑容,“等你生辰那天,我打算办几桌酒席,请你父亲同僚和当地几家富裕之家内眷们来玩一玩,你看可好?”</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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