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了半个月,曲陵南堪堪将《琼华经》背了下来。待涵虚真君心血来潮时检验,小姑娘背得虽不算流畅自若,然也不能算磕磕巴巴。师尊大人向来宽和,当下一挥手,赏了一件女修穿的低阶法衣,小姑娘便算是过了关,还领了新衣裳,当下欢天喜地自去不提。
只可惜安生日子没过够几天,曲陵南在讲经堂那边又遇上麻烦。
讲经堂坐落于琼华山西北峰一处恬静秀雅的山谷,谷中驯养有温顺灵兽若干,花开遍地,时时如春。此处乃琼华派内门练气期弟子聚合教习之所,这些弟子目前虽只练气期修为,然个个或天资卓越,或出身显赫,不然也不会一来便被门派选作内门弟子。
琼华派历代掌门皆看重后辈培育,到得涵虚真君掌教后,他生性随和,便以放羊为主,教导为辅,只于每月月初设“授业日”,朔日设“解惑日”,每季度设“辩日”而已,其余时间,众小弟子自行修炼。
别的都好说,每季度的“辨日”,并非口才之辩,实则为修为小较,练气期弟子之间打小便有过招的习惯,学以致用,也不用闭门造车。这规矩自琼华创立门派以来便有,为的是同门间相互切磋,共同进步。
这规矩好是好,可到了曲陵南这便不大好,皆因她这小半个月忙着背《琼华经》,还来不及学任何新法术。她太师傅身居高位,早忘了小弟子们还得有这档子比试,毕璩倒是记得,可他做事一板一眼,派来监督背书便心无旁驽,绝不一心二用。
因此,当这一日小姑娘高高兴兴穿着太师傅给的新法衣跑去讲经堂时,却发现她的同伴们皆涌在讲经堂前的空地上摩拳擦掌。曲陵南疑惑不解,走上前去,负责唱名的师兄一见她立即高喊:“主峰弟子陵南,练气期一层。”
众人刷刷齐看向她,要说这些少年少女皆不愧为名门正派,皆有一股自来的清高,便是曲陵南资质平平,修为只得练气期一层,这些人事不关己,平日授课也无人愿背一个“欺侮同门”的名声去为难她,且个个正是少年英姿勃发之时,即便暗地里嫉妒曲陵南一来便是主峰弟子,也无人带头拉下脸去挑衅,顶多也便是莫名地对她隐隐排斥,而曲陵南生性愚钝,对旁人如何看她向来不放在心上。在她看来,旁人不理会她才是应当,大家都是陌生人,不就是该谁也不搭理谁么?
于是,小姑娘形同陌路地在此上了几堂课,她正觉着经世堂也不赖,没人麻烦她,她也不麻烦旁人,却不曾想,有一天会被人当众点名,再给推到众目睽睽之下。
她耳力甚佳,周围嗡嗡人声立即变成一句句清晰的低语:
“瞧,这就是那个主峰弟子。”
“怎的才练气期一层?”
“听说她于文始真人落难时挺身而出,真人感念她的恩义,便破格收为徒了。”
“文始真人真乃信诺之人,只是报恩有千百种方式,何必选个这样的弟子来打脸?他可是咱们琼华千百年来第一弟子啊。”
“谁说不是呢,唉,真人就是太好心了。”
“哼,谁知道是不是这丫头不要脸地贴上去,你们想想,文始真人是谁,那可是天人之姿,这种野丫头还不是一见之下就霸着不放?照我说,她分明是挟恩图报!”
曲陵南听得大感好奇,正要问问她这“挟恩图报”啥意思,忽而右耳一动,听得一群少年在那窃窃私语:
“小丫头换新衣裳了。”
“头发也梳齐整了。”
“脸庞瞧着倒是不错,对吧?”
“是有那么几分可人的,想不到啊,前两次分明只是个乡下丫鬟模样……”
“今儿个这么一看,倒是有几分配得上主峰弟子这四个字。”
周围一般人哈哈低笑,一个公鸭嗓压低声线道:“嘿嘿,你们懂什么,这女大十八变,过得几年,谁知道她变成什么母夜叉。”
“都闭嘴!背地里妄议同门师妹,不怕受罚了么?”一个清朗的少年声响起。
众少年的声音低了下去,公鸭嗓哼哼地憋出三个字:“假正经!”
就在此时,唱名的师兄又大声道:“西纳峰弟子裴明,练气期八层。”
曲陵南头一抬,只见对面人群中站出来一个玄衣少年,风采俊迈,目光炯炯,对着她微微施礼道:“师妹,请赐教。”
曲陵南认出这声音正是最后喝止众人的少年,她只是不明白为何这人一出列就讲什么赐教,她茫茫然看着他,问:“要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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