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去开柜子,一面道:“那些迂腐文人,不过是看象棋雅俗共赏,便是不识字的村汉也能玩两把,便说它粗俗,却不知象棋变化之多,并不在围棋之下。那起子人,连作诗写文时,也唯有听不懂的才觉得的是好诗好文,尽捡些连自己都不怎么认得生僻字来用,委实让人无语。”
一面取了象棋出来,开始摆棋子。
李资轻咦一声,只见林楠拿出来的象棋同他往日玩的不太一样,多了双相、双士、双炮,棋盘也不尽相同。
这却是后世的象棋。
其实喜欢象棋的是之前的那个林楠,他性子跳脱,嫌围棋太过斯文,比不上象棋杀伐果断,尤其是啪的一声落子,响如惊堂木拍案,喝一声“将军”,颇有大将军挥斥方遒之感,何等威风凛凛?
后来林楠穿过来,也不知基于什么心理,将后世的象棋做了出来,却从未同人玩过,今儿却莫名有了兴致。
李资也不多问,等林楠说了规矩,走红棋开局。
他在围棋上不如林楠,但是象棋上却颇有天赋,攻则气势凌厉,守则滴水不漏,二人棋路都严谨有度,一时间难分高下。
难怪人说下象棋时,爱说“杀”两把,象棋下起来,的确有酣畅淋漓之感。
二人正你来我往斗得厉害时,李旭来了。
虽昨儿李旭并未在林家父子身上得偿所愿,但是也没有撕破脸去,若不提话里话外隐形的交锋,气氛甚至算得上的融洽。
李旭为人最善隐忍,虽铩羽而归,却不会因此就恶了林家,不管怎么样,林家虽没应了他,可也没上别人的船,得罪林家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说到底他也还是第一个亲自上门示好的皇子。
等到山下的消息传来,他似乎明白了为何林如海父子并不肯卖他的帐——这是笃定了他非保林家不可啊!
自古以来,祖业承继便有‘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传统,虽实际上执行的并不彻底,更多看的是皇帝个人的喜好,但是若能在名分上站住了脚,无疑会加很多分,更重要的是,李熙好名,‘名正言顺’四个字,在他心里分量不轻。
太子原是既嫡且长,太子不在了,李旭便占了一个“长”字,可惜是‘无嫡’才‘立长’,他亏就亏在这上面。老六是皇后嫡子不说,老三和老五生母出身虽低,却都记在皇后名下,可称的上半个嫡子,而老四的生母却是贵妃……从名义上来说,他倒成了身份最低的皇子。
是以,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希望皇后倒台。
皇后倒下,六皇子便没了指望,三皇子和五皇子则立刻便打回原形,对他有威胁的就剩了一个四皇子。四皇子母妃分位虽高,但到底不是皇后,老四依旧还算不上是嫡子,但他却实实的占了个‘长’字,到时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皇后倒下。
现在的情形却恰恰相反,江苏巡抚于长笺眼看人头不保,若巡盐御史林如海再被蔡航咬死,整个江南将会纳入蔡家的掌控。到时候,盐税、漕运、河道,三个金库养着,他还能拿什么和老六斗?
是以无论林如海领不领情,他都得站住他这一边。
知道蔡航的人上山,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只是他和蔡航协同破案,不好让蔡航知道他此刻在林如海的庄子里,是以直到蔡家的人离开,他才过来。
李旭过来,李资和林楠只得收了棋局,寒暄几句之后,林楠笑道:“官船的事,牵扯到父亲,只是父亲身体不适,不便下山,只得由我前去分辩分辩了。只是我前不久才恶了蔡大人,若是蔡大人发作起来,还要请二殿下美言几句。”
李旭奇:“你怎的会得罪了他?”
林楠道:“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儿罢了。”
将蔡家兄弟的事又说了一遍,自然不提这是林如海的算计,只说是他朋友看那两个不顺眼,小小的给个教训。
李旭听着,直如听书一般,末了叹道:“这可不是小教训,蔡家根底浅,这一下,伤筋动骨啊!”
林楠耸耸肩道:“那也是他无能,有着二品大员的便宜,要多少财路没有,区区几十万两银子便伤筋动骨。”
区区几十万两银子,真是好大的口气,也不知林家这些年攒了多少银子,李旭心中腹诽,口中却道:“蔡大人前些年为官还算本分,手上没有余钱也正常……”
林楠笑道:“我们家倒是有钱,殿下不会以为这些银子都是贪腐而来的吧?”
李旭微楞,便是他当真这么想的,这话又怎好拿到台面上来说?正待否认,只听林楠摇头笑道:“钱这个东西,俯拾皆是,为了这东西坏了名声、毁了前程……至少我们家的人是向来不做这种赔本的买卖的。”
察觉到李旭眼中的不以为然,笑问道:“二位殿下可缺银子?”
李资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你要借点银子给我们花?”
林楠道:“借银子给皇子花?我有多大的胆子呢?我爹知道还不扒了我的皮?不过我倒可以卖给你们一条财路。”
伸出一根手指,道:“十万两银子一个,别无二价,若是有胆子便来买,我可不敢保证能回本儿。”
李资摇头失笑:“没见过像你这样揽生意的,若换了旁人,必要吹‘一本万利’,你倒好,直言连回本儿也未必。”
林楠道:“需知招揽生意也要有技巧。譬如算卦的,在街头巷尾拉生意时,必要自称‘卦准如神’,但若要引了某些贵人入瓮,却要亮出‘十卦九不准’的招牌,方能显出高人风范。”
又道:“怎么样,两位殿下可要冒险博一次?”
李资微微一笑,道:“出门在外,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等回了京再给你。”
林楠击掌道:“成交!二殿下呢,可有兴趣?”
李旭笑道:“不过就是十万两银子罢了,什么冒险不冒险的,待下了山便给你。现在可以说你的财路了吧?”
他倒不信有什么挣钱的点子能值十万,真有这么挣钱的正经路子,早便被人瓜分了,哪里还会等着他来卖钱?但是既然李资都出了,他也不好拒绝,只得安慰自己:不过是十万两银子罢了,便当是买个他好儿。
林楠也不卖关子,道:“睿王殿下应该知道诚王殿下前些日子在工部弄出的新玩意儿吧?”
“你是说水泥?”何止他知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平整的水泥路在京城大街上四通八达,不知给李资涨了多少声势。
林楠嗯了一声,却又撇开此事不提,道:“殿下大约不知道,百姓家建的房子,地面大多只是将黄土夯实了,脏且不说,若是下雨,进进出出几次,便里外都是泥泞。若是条件好些的,地上铺些青砖,若是富贵人家,多用木板铺地……”
李旭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用水泥铺地?”
水泥铺地,自然比土和青砖要强的多,价格却比用青砖还要便宜。只是这点子倒是好点子,但是水泥只能官造,且用它铺地也不需多好的手艺,自个儿拿把瓦刀就能弄——这里面哪有钱可挣?
他虽有将十万两银子都赔出去的心理准备,但是听见是这么一个一钱不值的主意,还是有些失望。
却听林楠并不答话,而是望向李资,道:“睿王殿下可能不知道水泥到底是什么东西,诚王殿下应该是知道的吧?”
李旭看向李资,李资解释道:“二哥应该也清楚,说的是水泥路,实则里面用的砂石是水泥的数倍。水泥在里面的作用,其实是将砂石胶合起来并硬化。工部已经试着用一份水泥合着四份沙子砌砖,比粘土混着糯米汁还要坚固的多。”
水泥,说白了其实是一种凝胶材料。
李旭听着似乎有些醒悟,却又抓不住重点,却见林楠起身,从桌上取了一个素白色带着少许淡青色图案的瓷盘,轻轻放在地上,并不说话,但李旭和李资的眼睛却慢慢亮了起来。
林楠起身,瓷盘就留在地上,衬着下面深色的木板,越发显得净白莹润,连平平常常的青色花纹也显得素净高雅起来……
林楠见二人终于从瓷盘上收回目光,才道:“若是不计厚度,只求一面光洁平整,想必要烧出三尺见方的瓷板来也不算难,手艺好些的匠人,可以将它铺得严丝合缝……瓷器虽脆却硬,用水泥粘合之后,除非用铁器敲击,平常难得损伤,又无需养护,历久弥新……”
林楠只是点到为止,那两个都是聪明人,很多东西他不说也能想得到。
这个时代,虽没了说出“薄如纸、明如镜、声如磬,雨过天青云破处”之语的周世宗,但是技术却没有因此而停步,连精美轻薄的炕屏都不算太稀罕的玩意儿,若要烧出不计薄厚,只求一面平整的瓷板乃是轻而易举的事。
若弄的好,这东西比汉白玉还要美观大方,但是造价却……当真是好大一条财路!
李旭思忖许久,才叹道:“怪道你说银子这东西俯仰皆是,难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林楠笑笑,道:“这里面利润虽大,但是旁人仿造起来却容易的很……”
一盆冷水泼下去,见李旭脸色微变,又继续道:“不过两位殿下既是出了银子的,自不能只吃一道头汤就算,好歹也得让两位殿下先将里面大块的肉捞完了,再给人喝口残汤不是?否则怎对的起那十万两银子?”
将后世一些简单的营销理念,如占领市场、一条龙服务、广告效应、品牌效应等等换了这个时代的词儿大略的说了说,听到后面,李旭看着林楠的眼神已然变了,再不是之前对诗书双绝的美貌少年的欣赏动容,而是带上了几分叹服。
不由暗自后悔,早知这少年有这等商才,当初就算惹得父皇猜疑,也要不遗余力的拉拢才是,这就是一棵摇钱树啊!继而又自嘲一笑,这少年诗书双绝,乃是状元之才,且深受李熙赏识,会跑来帮他经商挣银子?
口中道:“既有这样的好点子,怎的不自己用了,倒是便宜我们?”
林楠耸肩道:“我不是挣了二十万吗?几句话的工夫,建半个园子的钱都回来了,我又何苦去做那些买卖?”
其实他自己不过是嘴上功夫,这些东西,换了随便一个现代人也是耳熟能详,他也只是会说,若真做起来,未必比古人强到那里去,何况他的原意也不是为了换银子。银子这东西,够花就好,多了扎手。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找了真人带我玩,换了轻功最安全地图最简单的五毒,学会了只按“~”一个键的傻瓜式打发,人生真是如意啊……
至于在哪个区,没有成为高手之前,我才不会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