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永鑫伸手揽住方氏,然后看向杨氏,又朝老祝头呆里屋门口瞅瞅,忽然双膝落地跪祖宗牌位前面,用里外屋都能听到声音道:列祖列宗上,爹,娘,今日当着祖宗牌位面儿,儿子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了,哥几个儿如今就我家人口多,当初荷花和博宁刚下生时候,我就私底下跟爹娘说过分家事儿,被爹两耳刮子打了出去,说爹娘不分家,是老家规矩。可如今家里这般情形,若是还硬压着不让分家,怕是要闹得妯娌不和,兄弟反目,且不说传出去好听不好听,爹娘也受不得这样气。所以就当儿子不孝,今个儿当着全家面求二老,趁着春耕之前,分了家个人单过,我自个儿有手有脚,能养活得起妻儿,不管分得多少,以后吃好吃孬,自家关起门来过日子,无论命薄命硬,自家消受也不再碍着旁人。”
方氏这会儿已经是泣不成声,也跟着祝永鑫跪祖宗牌位面前,博荣抱着栓子,领着几个弟妹也都上前一溜儿地跪好,等着老祝头和杨氏发话。
屋里传来老祝头骂声,杨氏却长时间地沉默着,平时少言寡语祝老大讷讷地说:老二,你说这大过节,说啥不好说分家……”
李氏也装贤惠道:就是啊二弟,家里子嗣多儿女齐全是福气,谁也没嫌弃你,你这是何苦来。”
荷花听了李氏话心里暗暗撇嘴,她确没嫌弃过自家,可那是因为她家赚得少却花得多,家里就大伯能干活,她总说自个儿身体不好,只收拾家里那丁点儿地方从不下地干活,尤其是老大博凯,除了举人老爷那边念书,还另外请了个先生给讲文章,每月几次就要花进去不少钱,若是分家她是不划算,所以倒会来说好话装好人。
祝老四这会儿已经把老祝头重扶出来坐好,他比荷花要直率得多,不止心里鄙视,而是直接朝李氏翻了个白眼,扭头道:爹,娘,我寻思着二哥说得也有道理,既然如今事情已经都闹开了摊明面儿上,咱都是一家人,谁不知道谁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俗话说亲戚远来香,都挤一个桌上难免磕碰,倒不如年后分开了利索,大哥、二哥、三哥家都分出去,我守着爹娘和妹妹,以后都各家消停地过日子,逢年过节地聚一聚,说不定反倒越来越亲厚和睦。”
老祝头见老四也这么说,又看看跪了一地老二家,再看看站一旁心思莫辨另外两个儿子,重重地叹了口气,问身旁杨氏:你怎么说?”
杨氏也叹了口气道:其实分家事儿,我老早就想过了,原本寻思着等老四定下媳妇过了财礼再分,不过这会儿既然话都说开了,早分晚分也是一样,等过年商量好了,再找里正过来做个见证,咱家不比那些个殷实人家,你爹是当年老家活不下去出来闯荡,我娘家也早就落魄,如今这点儿产业,都是你爹跟我土里刨食一点点攒下,分到多少就算是我们做爹妈没本事,以后就看你们自个儿了。”
祝永鑫和方氏开始听了杨氏同意分家,对视眼中已经带了欣喜,但听到后面又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儿,方氏悄悄捅了祝永鑫一下,见他闷头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道:娘,分家不分家,我们都一样是您儿子媳妇,还是跟以前一样孝敬爹娘。”
杨氏抬头看见老三两口子脸上也露出了喜色,只有李氏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神色,摇摇头道:罢了罢了,谁家过日子到后都免不得这样。”
老祝头把手里拐杖地上狠敲了两下,厉声道:先都给我安分地过这个年,二月二之前谁也不许提分家两个字。”
全家人忙都应了,荷花一家也都起了身儿,吃腊八粥时候,杨氏好几次都张张嘴,但是半个字都没说出来,后还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荷花知道她心里肯定不好受,等吃过早饭撤了桌子,就上前搂着杨氏胳膊,想转移她注意力道:奶,咱家啥时候杀年猪?”
杨氏听了这话一拍大腿道:荷花不说都给忘了,请了人今个儿下晌来杀年猪。荷花娘你去拾掇两棵酸菜,博凯娘,你拿钱去买几斤好酒,再买点豆腐和豆皮儿,老三跟你媳妇去把猪圈里粪都清了,今个儿就不喂了。”
全家闻言都各自忙碌起来,博荣把弟弟妹妹都领回家,然后拎着八宝粥往先生家里去,今个儿是年前后一天讲课,明个儿就开始放年假。
自从出了主院门,茉莉心情就好出奇,走路都蹦蹦跳跳,到家后是开始哼着不知道哪里学来小曲儿,屋里屋外添柴、扫地忙得不亦乐乎。
荷花看了也好笑,但扭头看看拿着冰尜准备出去玩儿博宁,心里也很是怀疑以茉莉岁数会不会懂这分家到底怎么回事,不禁问:姐,你美啥咧?”
茉莉丢开手里扫帚,跑到炕边儿上抱起荷花,硬是地上转了两个圈儿,才又把荷花搁看上,笑得眉眼弯弯地说:荷花刚才没听见吗?爷奶答应分家了,以后娘就再也不用受大娘和三婶儿气,爹也不用每次干活都拼命地出力气,生怕别人说咱家吃饭嘴多似……”
茉莉开始还笑得花儿一样,但是越说到后面越觉得鼻子发酸,情不自禁地就红了眼圈儿,双手紧紧地搂住荷花,略有些哽咽地说:过了年就都好了,就什么都好了。”
俗话说穷人孩子早当家,这样一大家子人,茉莉从小耳濡目染,什么都不懂那是不可能,她性子泼辣可方氏隐忍,自然会时时地拘着她,平时也不是没听过方氏夜里跟祝永鑫抱怨,这会儿想到年后就真要分家,竟是也喜极而泣。
荷花见她这样也有些控制不住感情,伸手紧紧地抱着茉莉,把脸埋她肩窝处道:姐,以后会越来越好,咱家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方氏回屋就看到两个闺女抱一起抹眼泪,很是吓了一跳,赶紧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听说了缘故后也沉默了许久,心里竟是不知道该为孩子懂事而欣慰,还是为了这么小孩子就跟着自己受委屈而伤心。
荷花哪里会不懂得方氏心思,偎到她怀里撒娇道:娘,明年咱家院里种两行苏子叶,我想吃苏耗子。”
“好,种,咱家想吃啥就种啥。”方氏搂着女儿小小软软身子,想到这么多年,自己总算是要熬出头了,不禁也是一阵心酸。
第十九章 腊八节起纷争
第十九章 腊八节起纷争*</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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