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含章殿虽空置多年,但在长公主回宫之前,云静好便奉了君少秦的旨意,命人将殿阁重新整修过了,又亲自往内库寻了不少积年的珍宝出来,将里里外外装饰得美轮美奂,耀眼欲眩。
长公主很是满意,因着高兴,便留了云静好一道用午膳,让君念初陪着云静好说话,她自己则亲自下厨去做菜。
不得不说,君念初的神情气度,越来越像当年的云初时了,云静好知道他如今拜了魏桢作授业师傅,便问他,跟师傅学得怎样了?
他便将自己才写的一篇策论拿给云静好看,那洋洋洒洒的治国策略,让云静好赞叹不已,心底便漫生出了几许温柔,说过几日带他一起回云家大宅,将阿爹留下的书籍字画都送给他,谁知,他听了,竟是一副讶异的模样,“姐姐还不知道吗?”
云静好微愣,“知道什么?”
君念初看起来十分伤心,望了她不知如何回答,这时,却是长公主领着宫人端了膳食进来,待宫人退下后,她眼中忽有泪光闪动,语含哽噎道,“前几日,云家大宅起了大火,整座宅子被烧得一干二净,什么也不剩了……”
“烧了?”云静好简直不敢相信,昨儿,宫里御膳房做了金丝糕,她知道何姑姑和朱颜也爱吃,便叫小顺子带了些出宫,送到了云家大宅去,小顺子回宫后还说,云家一切安好!
难道小顺子敢骗她?她心头渐渐揪紧,半晌才稳住语声,“那住在里面的人呢?”
长公主沉默了片刻,拉了她坐在自己身边,道,“她们自有她们的命,你也别想了,也别去问皇帝,免得惹皇帝不高兴……”
这样含糊不清的答案,更让云静好惊出了一身冷汗,“长公主有话不妨直说,云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长公主摇了摇头,叹道,“傻孩子,你还不明白吗?她们是你最亲近的人,知道你所有的事,皇帝自然不能让她们活在世上,常言道,人心隔肚皮,不是所有人的嘴都是严实可靠的,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云静好听了这话,久久不能成言,脑中隐约有些轰鸣,君少秦为了灭口,杀了朱颜和何姑姑?
这怎么可能?君少秦对她这么好,她想要的一切,他都双手奉送到她面前,她的每一个心愿,他都竭尽所能去实现,恨不能将半壁江山都给她,他怎么可能再做出伤害她的事?
但是……
云静好不愿想的,可这个念头还是清晰地跳了出来。
若此事与君少秦无关,那他为什么要瞒着她?
长公主见她有几分信了,便趁热打铁道,“皇帝的手段是狠了些,但那么做,也是最保险的法子,我听说,为了万无一失,放火的人是将她们双手缚住,捆绑在屋内,又在她们身上放了炸药,一起火,便将她们炸得一团血肉模糊,待京兆尹带人赶到时,都分不清哪一件是烧焦的皮|肉,哪一件是尘土泥砖了……”
一起火,便将她们炸得一团血肉模糊-----------这是何等惨烈的场面!
果然,云静好听到这句话,眼泪便流了下来,安静得像两道清溪,见她如此,长公主偏要说得更详细些,一定要让云静好一闭眼,脑中就全是朱颜和何姑姑的惨状,唯有这样,她心里才会恨,才会下决心离开君少秦!
长公主又说了许多,云静好沉默地听着,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她忽然望向长公主,目光转为戒备,“皇上若要杀人灭口,必会将事情做得十分隐秘,长公主又怎会知道得如此详细?”她虽然伤痛攻心,但并非蠢材,绝不会轻易就信了长公主的话。
长公主却是丝毫心虚也无,张口便道,“这宫里哪里没有我安插的眼线?皇帝要做什么,哪能瞒得了我?更何况,京兆尹与我素有交情,云家一出事,他第一时间便命人接了我过去,可惜,还是晚了,我到了那儿,只找到了这两件东西……”她至袖中摸出了一块金牌和一枚玉簪,递给了云静好后,继续道,“这金牌是皇帝随身之物,可见,皇帝是一定到过现场的,至于这玉簪子,倒不知是谁的……”
这玉簪子,是朱颜的,是朱颜娘亲留给她的遗物,她一直带在身上,如今只见簪子,不见人,可见真是出事了。
云静好没说话,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的,慢慢地往外走去。
见她走远了,君念初方道,“姐姐像是信了。”
长公主微微点头,一派雍容自若,方才的伤心难过好似完全不曾出现在她身上,“阿好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太重亲情了,性子又倔,一旦她心里有了怀疑,不管君少秦怎么解释,她都不会信的……”她的笑容加深,那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心的志得意满。
君念初却有些担心,“但派出去的死士让朱颜跑了,如今也不知她藏身在哪儿,若她突然出现,或是联络到姐姐……”
“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跑多远?”长公主冷笑,目光漠然,“我已命人暗中在全城搜索,一旦找到她,就地格杀!”当日,云家失火,却只是小火,很快便被扑灭了,她得知后,却心生一计,命人将云初时的遗物偷出后,又放了一把火,并煞费心机布下杀招,欲将朱颜和何姑姑活活烧死,再嫁祸给君少秦,一切都计划完美,但她没料到,朱颜那丫头竟是身手了得,受了重伤,竟还杀光了她派出去的死士,带着何姑姑那废物成功逃脱,就此消失无踪!
而云静好出了含章殿,便一路回了寝殿,她拿了自己的剑,便直直奔着御书房去了。
君少秦正坐在御案后专注地批阅奏章,连她来了都没发现,她站在门口怔怔地看了他许久,平定了自己的情绪,这才走了过去。
君少秦见了她,立时现出笑容,伸手将她拉到腿上坐着,歪头看了看她的脸庞,“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云静好摇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神色是楚楚可怜的,轻声试探道,“我想回家一趟,好久没见朱颜了,我有些想她……”
君少秦眉头皱得死紧,尽量哄着她,“这几日忙得很,等过些日子我抽出空来,再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云静好眉眼不抬地道了一声“好”,又道,“方才我在含章殿陪长公主用膳。”
“我知道了,小顺子来回过我。”
“在长公主那儿,我听闻了一件事,你猜是什么?”
君少秦忽然双眼一眯,惊疑地看着她。
云静好干巴巴地笑了笑,声音有些冷了,“云家大宅被一把火烧了,朱颜和何姑姑命丧火海,你却一直不同我说,就连现在,都还在骗我!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可欺吗?”
君少秦紧张地握着她的手,急切地说道,“我不跟你说,是不想你难过,你如今才好了些,哪里受得了这些?”
“你也会怕我受不了?”云静好拂开他的手,退出了他的怀抱,将那块金牌扔到御案上,冷笑一声,“你放火杀人时,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什么放火杀人?”君少秦有些懵了,一把将她拽了回来,“长公主到底跟你胡说了什么?”
云静好再次挣开他伸来的手掌,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眼泪就转在眼眶之中,声音轻到不能再轻,“君少秦,你还要继续演下去吗?你有多狠,我一直都知道,是我太傻,是我一厢情愿,总以为你对别人再狠,对我也是好的,我现在只恨我自己,为什么那么贱,为什么要相信你,一次次相信你……”她大大地睁着眼睛,就是不让眼泪滑落,“或许我选择留下,本身就是错的……”她拔下发髻上的海棠簪,交还给他,随即飞快地往殿外跑去。
“静好!”
君少秦忙追了出去,下一瞬,只听得一声清脆剑吟,他觉得颈间一阵冰凉,竟是她拔剑逼止了他的脚步!
“你竟然以剑对我?”君少秦猛然一震,眼里难掩伤痛之色,只觉得心肺之间像是被碾碎了一般,声音沙哑得怕人。
“你是皇帝,我并不敢……”云静好也是痛彻心扉,忽地手腕一翻,将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刃上冷光映得眉睫俱寒,分外惊心动魄,“但我今天一定要走,你别再追来……否则,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她嗓音尖锐得近乎发颤,显示出她内心的激越情绪,君少秦再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哄着她,“你放下剑,别伤着自己,有什么话,你好好跟我说。”
这时,小顺子正领着宁书远过来见驾,自云家大宅被烧后,宁书远就一直在查找朱颜的下落,如今总算是找着人了,他匆忙进宫见驾,就是要来禀报这件事的,谁知,一到御书房就瞧见了这惊险的一幕!
他和小顺子对视一眼,都觉得摸不着头脑----------这是在闹哪一出啊?
作者有话要说:长公主这笨蛋,费尽心机挑拨离间,自以为很聪明,最后倒便宜了江映月和沈青岩!
下一章,江映月和沈青岩阴险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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