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石姥姥先是中年丧夫,之后儿子媳妇又都死了,据说宋中丞曾想过要给他们家买田置地,送他们回老家享福的。可是,也不知道石姥姥家跟宋中丞一家究竟是怎样的缘分。先是石姥姥三十多岁,石阿翁跌了一跤,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过世了。石姥姥被在长安任职的宋中丞从扶风郡接过来,这才给儿子娶了媳妇,生了几个孙子,还没享几年福呢,那年京城发了时疫,儿子媳妇也没了,这才依附着宋中丞过了下来。
本来,宋中丞还想着,他们本来也是自由身,就想着给石家三兄弟教教他们读书识字,虽然以他们的出身,想要入仕是不可能,但是认识字会算账,以后也能自己有个营生。可是没想到,就这么些年,就连宋中丞也过了。
要说他们一家本来不是宋家的奴仆了,按照道理是可以不跟着宋嘉言他们到南阳郡来的。可是石姥姥放心不下三个少主公,而且据说她总是教导石家三兄弟,虽然现在他们是自由身,可是那都是宋中丞的母亲和宋中丞他们一家子人的恩典,人要知恩,要念旧情。所以,他们一家就一直跟着宋嘉言他们三个人。
这样一家人,虽然可能会有问题,不过,比起很多靠卖身契牵着的仆人来说,是要可靠许多的。所以,宋嘉言安排他们看守并负责管理他们带过来的东西。
姚家也是四个人,其中家长姚大牛原来还是南阳郡人。宋嘉言问他如何到宋家来赶车的时候,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人有些不好意思,宋嘉言也没好多问他。
倒是石孝全像是个包打听一般,没多久就来跟宋嘉言说,当年宋中丞在南阳郡读书的时候,一日和同学郊游,途中遇到有人当街暴打奴仆,说是因为这奴仆私自逃家。宋中丞看着这奴仆可怜,又看他年纪不算大,被人打个半死却半声不哼,一时恻隐之心发作,便忍不住问了这奴仆逃家的原因。
那主家起先不理会他,后来他说了只要知道原因,就买下这个奴仆,一旁看热闹的人才说与他说,因为这奴仆本是一个农户家的儿子,他母亲病了,家里没钱,才把他卖给当地的大户做奴仆的。
这奴仆本来也是勤快肯干的,而且为人老实,被卖做了奴仆也是有口饭吃就会老实做事。可是,那几天,从他们老家来了个人,据说是知道他们家的事,说他母亲死了,这奴仆本来老实的很,只说跟主人告假两日,回去瞧瞧变好。可是这主人家怕沾了回去,无论如何不肯,这才发了狠,硬是想要跑出去看他母亲。
这南阳郡也不是什么小乡小镇,没的讲究。一个逃奴本来是要打死的。可是也算是他走运,遇到了宋中丞。宋中丞不仅付钱买下了他,还让他回去给母亲守了丧。后来宋中丞离开南阳郡到了京城,本以为他的事就过去了,可是没想到过了两年,还遇到了一边做工一边到京兆尹来找他的姚大牛。
姚大牛倒是有身契,是从别人手里转来的身契。不过他到后来也没同意宋中丞给他放身契,只是在宋中丞放他们家身契的时候,请宋中丞给他的孩子放了身契,希望他的孩子以后无论做什么营生也能好听些。
他老婆姚张氏本就是宋中丞在京城买的侍女,后来做了宋嘉言的奶妈子,姚大牛不肯走,姚张氏又不舍得奶大的宋嘉言,这样一来,他们一家也就一直跟着宋家到南阳来了。
他们家有一个女儿叫姚小桃,今年十四岁,和石孝全一样的年纪,原来负责和贴身伺候宋嘉言的言可贞一起照顾宋嘉言的起居,现在既然他们过来了,宋嘉言就还是让她跟在自己身边端端茶,送送水,平常就跟石姥姥和她母亲一起做点针线活。他们家比这里的宋嘉言只大两个月多一些的是个儿子叫姚小满,据说是在小满时节生的。现在十岁,年纪太小还什么也做不了,宋嘉言就让他平常跟着宋嘉祥,给宋嘉祥做做搬书的书童。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静。每个人各司其职,除了偶尔石家三兄弟和姚大牛会觉得有些无聊,被宋嘉言打发了整理那些他们带过来的东西给分门别类列清单,其他人都是安安静静地挤在各自的地盘上做各自该做的事。
听偶尔过来看望他们几个的孔郡守说,他们家在弘农郡的地过不久就可以收了,现在那边原来管事的和孔郡守派过去的管事正在谈事情,今年收成不错,而且他们家的地也都不错,估摸着应该不难卖,所以孔郡守派过去的人正在寻找买主。
这个时候的孔郡守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舅舅。他对宋嘉祥他们也表现出了一个和蔼的舅舅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一个月之前还不肯见宋嘉祥。
人啊,都是矛盾的生物。宋嘉言看着一脸和蔼的孔郡守和一脸认真崇敬的宋嘉祥,怎么看都觉得宋嘉祥很有希望变成一只小狐狸。
和宋嘉瑞那只吃了睡,睡了玩,玩好了继续吃的小懒猪不同,据说,宋嘉祥从两三岁开始就跟着宋中丞读书。宋中丞也不知道想什么,几乎是把整个家庭将来的希望压在了宋嘉祥身上,而且他大概在先帝驾崩时就有预感到什么,从宋嘉祥四岁左右开始,他就几乎是对宋嘉祥采取了严密而残酷的填鸭式教育。
在他这样的教导之下,宋嘉祥很有小大人的风范。不仅每天早上根本不用任何人叫就主动早早起来背书,不背完不吃饭。很多时候,宋嘉言总觉得宋嘉祥相当早熟。哪怕是对着不理会他的舅妈和不肯见他的舅舅他都能保持着笑脸和礼貌,对着偶尔来看他们的外祖母也能露出笑脸,看到这样的孩子,宋嘉言每每都不免为他感到心疼。
天气渐冷,转眼九月就过去了。此时,十月已经悄然来临,离宋嘉祥他们搬过来转眼就过去了大半个月。这时候,冬季就要开始了。越来越冷的天气,实在是让人在早上动都不想动,更别说出去了。这会儿又没有棉袄,小孩跑来跑去总是担心着凉生病,所以,最近开始,就连宋嘉瑞也更多地被宋嘉言拘在了屋子里,如果不是天晴就不让他出去乱跑——谁叫这个时代小孩子生了病很危险呢?所以,宋嘉瑞就只能被宋嘉言留在屋子里听宋嘉祥背书了。
宋嘉祥会背很多书,虽然那时候的经书(请注意还是指诗经和书经一类的经书OTZ)不多,不过以宋嘉祥的年纪来说,宋嘉言很多次都会被他的博学吓到。
而因为宋嘉祥总是被宋嘉言抓过来背书然后解释那些书的意思,有时候还要面红耳赤地驳斥宋嘉言的问题,现在宋嘉言讲话也越来越流利了。
那天宋嘉言正抱着宋嘉瑞听宋嘉祥背书,忽然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欢喜的通传:“表内少主,大表少主,主公请你们过去呢。”
难道是南郡的事情有什么消息了?
宋嘉言和宋嘉祥互相看了一眼。把宋嘉瑞交给拿了一块饴糖就把宋嘉瑞哄过去了的石姥姥,兄弟二人牵着手慢慢地跟在前来通传的侍仆身后往孔郡守的院子里走去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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