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招手让思伽坐在自己身边,抓着她一只手抚摸,对丰儿道:“你坐着吧,还有好些话还没有讲完呢。”
丰儿便又坐回杌子上,和原来一样,只坐了三分之一。
赵氏接着道:“刚儿说到哪儿了?哦,你手上的事都放给孔嬷嬷,我这里,你也不用来伺候了,安安稳稳的过了三个月再说。老太太赏你的东西里,有一匹软葛布,做小孩子的肚兜最合适,你若闷得慌也可以做做针线。我再拨两个丫鬟给你使唤,想吃什么尽管去厨房点,你我主仆二十几年了,我还不知道你,不是个拿乔儿的,别委屈了肚子里的孩子。前头有方姨娘的例子,不管生男生女的,都是姨娘的位置。家里都十几年不闻婴啼之声,你如今可是给家里立功了。”
赵氏说一事,丰儿应一回,赵氏话落,丰儿硬是给赵氏行了大礼,才被丫鬟搀起来退出去。
赵氏挥挥手,余下的丫鬟们俱都退了。赵氏搂着思伽的肩膀,细细看她,盈盈而笑,道:“我都没有一点不高兴,你又不自在什么?”
赵氏与思伽实为母女,情似姐妹。思伽看着人家的确没有一点勉强的高兴,自己倒是刚才现在都尴尬得很,道:“怎么是她怀孕了,她不是很多年了,那……不好吗?”
赵氏倒是受了提醒,记起了大事,道:“说来我们伽儿也是大姑娘了,第一次,娘不在身边也没有害怕,你如今小日子快两个月了,还没有来第二次呢,不过,小姑娘家多是这样子的,等好好调理调理,日子就匀了。丰儿那病大夫换了四五个,药也吃了不知道多少,前年在官寨又给了德贡家家医瞧了,看来苗家医道也有几分值得推崇,明儿也去平越府借来给你看看,也是参详参详的意思。”思伽在正月的时候,第一次来了月事。
思伽讪讪道:“告诉大夫们别开苦药哦。”
赵氏唬吓道:“大夫就是开黄连,你也要一口闷下,可挑剔不得。女人呀,那方面调理好了,将来嫁到夫家去,后头的缘法才能跟来。”
思伽倒是有意问问长辈们在京的成果,不过,不管是大哥的媳妇还是自己的相公,双方家长应该还在过招阶段,成与不成都还没有结果,嘴巴跟河蚌似的闭得死紧,是撬不开的,为人子女只能等最后的通知。
思伽吐吐舌头,挨到赵氏肩窝,真心道:“我看话本里,四十的妇人都能生孩子的,娘何必又那么着急呢,别人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及得上您的。”
赵氏搂着思伽,摸着她耳后的头发,一下一下的往上捋,道:“我就是千好万好的,给你曾祖母,祖父守孝的时间不算,多少年下来,也才一次机会,怎奈得,还是母子缘浅。将来的缘分又怎么估量呢。你可知道韩家太夫人,育有五子,留到现在的也只有信国公和六老爷。你父亲只有两个嫡子,两个儿子,要保着家业,要挣出家业,又怎么够用呢。你爹和你哥哥们呐,心心念念的想拿回祖上的功勋,这条路太难走了,太难走了,娘也是想找个人给你父兄分分担子。”
不管是守疆还是拓土,武将的命运都在生死上徘徊,所以更讲究多子多福。赵氏只是遵从这个世道的法则。
思思以前看到那段宝哥哥说文死谏,是文臣邀名,猛拼一死,图青史留名,弃君不顾;武战死,是武将邀功,猛拼一死,图汗马之名,弃国于不顾,皆非正死,当时真不懂事,还觉次言论大快人心,如今才知道,那只是那个年代的愤青厥词之言而已。思伽如今身在武将之家,长于勋贵世家,才知道,武将不惜死,才是一个国家能兴盛的起点,血气之勇,疏谋少略固然是不可取,但是,冷兵器时代,所有的战争都是一场场肉搏战,一寸寸疆土的开拓和守卫,都是一条条人命排出来的。便说太祖末年,为了摆脱北辽的压制,太祖倾举国之力,着意收复燕云十六州,朝中锐军皆出,王公侯伯,享爵之家,精英尽出,疆域之争,双方都是一样的血勇多谋,寸土而攻,寸土必守,连皇上都累死于军中,而各有爵之家,几乎家家身披国孝家孝,沈家第二代武定侯也是重伤,已册封的武定侯世子身亡,爵位才落到曾祖父的头上。便是这样明知生死难料的战场,各家的子弟也是争破了头要上阵,世袭罔替的军功之家,既享受了尊贵繁华,也付出了筋骨血肉,否则,单凭祖上的开国之功,朝廷就要一代代的养着只会啃老的蛀虫吗?做梦,朝廷的钱粮从不拿来养着闲人。忠毅伯爵,年俸八百石,差不多八百两,但是加上四时八节的赏赐,其中,因享爵而受的各种赋税的减免才是大头,这样一算,朝廷一年养下来也要大几千甚至是上万两的银子,所以,你的家族,要时时刻刻让朝廷觉得,自己的家族,对得起这个价格的奉养,不然,碌碌无为不出三代,朝廷就要找由头把爵位给夺了。思伽一直觉得,宝哥哥家里后来被灭了,那什么,抢人家扇子,孝期喝花酒都是小节,从太爷以下,两三代男丁,于国无大功,这才是抄家的根本。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了别觉得隔应呀
我一会到分频,收藏就停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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