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舍弃高句丽国吗?
他也做不到。
朴亦盛原本是坐着的,他思虑一番后,干脆站起身,背负着双手,在来回的踱步,仔细的思考着该如何决断。
李昌诃、乙支文雄两人静静坐着,不曾干涉什么。
两人只需要服从命令就是。
朴亦盛静静的等待,好半响后,他一下握紧了拳头,脸上已经有了决断。他是只有一个儿子,可是如今,他自己不能做亡国之君,至少他要厮杀一番。
高句丽,不能直接降了。
朴亦盛内心艰难的做出了决定,他沉声道:“大将军,你立刻安排军队,在半路上设下关卡,阻击前进的齐国大军。另外,从现在开始,封锁四方城门,城内戒严,准备全力和齐国一战。这一战,按照丞相的中策推进。”
“遵命!”
乙支文雄直接就回答。
李昌诃主动道:“臣也是安排下去,我会立刻传令朝中官员,勒令所有人死战。这一战,绝不会给大王拖后腿。我们,誓死抵抗。”
朴亦盛颔首道:“辛苦丞相和大将军了,此战我们,势必要取胜,绝不会落败的。这一战取胜后,我高句丽也就能立足于世,不再惧怕齐国。”
李昌诃和乙支文雄郑重点头,两人便转身退下。
两人走出了大殿后,都是默契停下。
乙支文雄看向了李昌诃,道:“丞相,你认为这一战死拼,能挡住吗?”
李昌诃捋着颌下胡须,摇了摇头,说道:“这一战要抵挡,恐怕是艰难。这一战的厮杀,极为不容易。不过如今,大王已经安排了,那就死战吧。”
乙支文雄道:“丞相所言甚是。”
李昌诃道:“大将军,既然是死战,如今安排在城内镇守的将领很重要。尤其是四方城门的守将,必须是绝对的心腹。如果不是绝对心腹,便极可能出问题。所以四方城门的守将,你必须要安排妥当。”
乙支文雄道:“丞相尽管放心,这一事情,我还是能安排妥当的。”
他不再多言,拱手行了一礼就离开。
乙支文雄出了王宫,径直回到自己的大将军府,他先是调度了一支军队前往城外,在永定城通往平壤的官道上,找寻高地布下阻击的真实,节节阻击齐国军队。
另外,又安排了城内镇守的军队,一旦城池遭到攻打,就随时策应各方。大方向的军队安排妥当后,乙支文雄才单独把镇守四方城门的守将喊来了。
四方城门的守将,都是乙支文雄的嫡系。
或者说,其实整个高句丽的军方,大多数的将领,都是乙支文雄培养起来的。
所以诸多将领,都打上了乙支文雄的烙印。
乙支文雄看着镇守城门的四个将领,沉声道:“这一次齐国南下,最大的可能,是攻打北方城门,其压力是最大的。但其他三方城门,也不能大意。这一战,你们都给我全力以赴,不准有任何的拖沓。谁要是拖了后腿,本将绝不轻饶,听明白了吗?”
“明白!”
四个将领齐齐回答。
乙支文雄又告诫一番,然后又鼓舞一番,说了如今高句丽的情况。
待一切的问题,全部都阐述了一遍,乙支文雄才吩咐道:“好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都各自下去准备好。”
“卑职告退!”
四个将领纷纷行礼告退。
四人转身退下,出了大将军府,便往自己所镇守的城门去。
而南城门的守将,名为郑善器,他是当代郑家的家主。
郑善器这个人,早年拜在乙支文雄的门下,是乙支文雄的弟子。因为郑善器很有头脑,乙支文雄便指点郑善器,告知郑善器不能单纯习武,必须要读书。
郑善器又转而读书,他成年后,便文武双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只是,郑善器的运气不好。
高句丽攻伐小国时,郑善器每每遇到的,都是硬茬子。他带兵前往进攻,都不曾成功,反倒是自己吃了大亏,只是他削弱了敌人后,后方的将领反倒捡了便宜。
以至于郑善器,只是一个镇守南门的守将。
可谓是时运不济。
郑善器回到南城,他回到了自己城楼上的署衙内,便坐下来思考接下来的战事。
砰!砰!
敲门声,自房间外响起。
郑善器道:“进来。”
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却是一名士兵进入,躬身行礼道:“将军,郑家派人来传信,说是老夫人患病,请您回府上一趟。”
“什么?”
郑善器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郑善器这个人很孝顺,他对自己的母亲,极为孝顺,所以一听到母亲患病,起身就往外走。他倒是不曾忘却嘱咐镇守的将领,要仔细盯着城门,禁止出入,然后急匆匆返回。
郑善器回到了府上,他径直就往后院去,只是他到了后院,看到母亲的样子,有些惊讶。
母亲好端端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郑善器道:“母亲,您不是病了吗?怎么如今这样子,似乎没什么事儿。”
郑善器的母亲柳氏,她六十开外的年纪,显得很是苍老,她微微一笑,道:“老大,老身让你回来,是有你二弟的书信送回,你看一看。”
郑善器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他自是知道郑善跃的。
这是他的二弟。
郑善器自是知道永定城落陷,如今郑善跃派人送回了书信,这就有些猫腻了。
郑善器接过书信,便迅速的浏览,他看完了书信后,顿时面色大变,甚至是有些紧张,道:“母亲,这一封书信,有多少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
柳氏摇了摇头。
她微笑道:“送信的人一回来,老身就了解了一番,询问了其行踪。如今,人就安置在府上,不安排出去。所以这一封书信,你就别担心了。”
郑善器这才松了口气。
好歹,有柳氏的话,才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柳氏说道:“老大,虽说老身不参与俄政务,但外面的事情,却也是知道的。听说,永定城已经被齐国夺取了。你二弟,就是永定城的守将,他派人回来送消息,老身焉能没有戒备。他的书信中,说了什么?”
郑善器苦涩一笑,道:“母亲慧眼如炬,二弟送回来的书信,是让我郑家,归顺齐国。他如今,已经是归顺了齐国。二弟说,齐国才是大势所趋。高句丽,挡不住的。”
柳氏道:“你怎么看?”
郑善器沉声道:“这一事情,儿子也是为难。”
柳氏道:“什么为难?”
郑善器说道:“儿子当初心比天高,却是屡次落败,得亏是老师不计较,甚至他和丞相一起,还保举儿子出任镇守南城的将领。老师让我镇守南城,而如今要按照二弟的话,如果是归顺了齐国,等于是背叛了老师。”
“可是,二弟的话,儿子也知道有道理。”
“高句丽面对的齐国,是无比强大的,双方的实力悬殊巨大,根本就不成比例。在这一前提下,即便是抵挡,也是以卵击石。”
“一旦死战抵挡,家族也可能受到波及,甚至受到影响。”
郑善器的内心很是纠结。
他是一左一右,都是有为难的地方,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知道该选择舍弃哪一边。
柳氏听完后,却是显得很平静。
她是极有注意的。
要知道昔年,柳氏中年丧夫,她带着两个儿子,不仅是让郑家各房服服帖帖的,还是得郑家蒸蒸日上,没有一点眼力和能耐,那是不行的。
柳氏布满了褶子的脸上,神色从容,深邃的眼中,有着睿智光芒,缓缓道:“老大,你忠于大王,乃至于感恩大将军,感激丞相照拂,这些都是母亲为之骄傲的。”
“我儿,不是白眼狼,这是好事情。”
“只是你可曾想过一件事?”
“一旦你追随乙支文雄、李昌诃等人,一起死战。最终的结果,应该是所有人都殉国,应该不会有其他结局吧。”
柳氏说道:“反倒是你听从老二的,为齐国效力,那么接下来,反倒是能照拂到大将军、丞相,因为你归顺了,郑家才能说上话。”
“诚然,这一番话有些诡辩。”
“也给你自己的背叛,增添了一个理由,但事实上,这就是存在的事实。”
“如果丞相和大将军誓死抵抗,没有给齐国造成巨大的损失,那也就罢了。然而,一旦是造成了巨大的损失,那么最终,齐国能放过丞相和大将军吗?”
“这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老身要提及的事情。”
柳氏虽说上了年纪,可是她说话,却是不疾不徐的,没有急躁,也没有慌张。她侃侃而谈,一番话说完后,又道:“当然,这些话只是我这个老婆子的话,毕竟是妇人之见,未必有多么的中厅,也未必有多么的可信。你要怎么抉择,还是看你自己的安排。”
郑善器面颊抽了抽。
他母亲说话,一贯是如此,先给你讲道理摆事实,一番话后再让你自己选择。
实际上,还有选择吗?
一切的情况,都已经无比的清楚。
根本没有任何的选择。
郑善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母亲,儿子明白了,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柳氏颔首道:“你知道就好,行了,忙你自己的去吧。你毕竟是一方主将,且如今局势微妙,不能一直离开南城。”
“儿子告退!”
郑善器起身离开,他出了府邸后,又径直往南城去。
郑善器的内心,已经有了决定。
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