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命运弄人?”
诃额伦长叹了口气:“额吉还没老,额吉看见了也克赤列。”
铁木真蹙眉看着诃额伦:“你说蔑儿乞是来报当年阿爸抢你之仇。”
“你阿爸在时他们自然不敢来,如今你是族长,大婚之事草原皆知,羽翼未满之时最是时机。”
铁木真又闭了眼睛,消耗到极限的体力,一时难抑的情绪,此时竟觉得有些头晕,哲勒篾扶铁木真坐下,他闭着眼睛过了许久别人都以为族长大人睡熟了,铁木真觉得脸上有一丝热气之时,他睁开眼发现太阳已经爬上了山坡,他站起身朝着太阳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铁木真起身语气很是平静:“清点一下我们带出了多少值钱的东西。”
细数之下值钱的东西不多,翻来翻去铁木真看见诃额伦把德薛禅回敬的那件黑貂大氅也打进了包袱里。他摸着那滑顺的貂绒,声音不大却是坚定:“就是它吧。”
“此话何意?你要如何?”
“二十年报一仇,蔑儿乞也算是能忍了,我自识没他们这般能容的胸怀,我要北上见我的义父王罕。”
铁木真转身要去牵马,诃额伦拉了他胳膊:“你可是想妥当了?”
铁木真轻轻的掰开诃额伦的手,语气平和面有一丝柔和笑意的点了点头:“无需多想,谁辱我的女人我让他全族来偿!”铁木真说完翻身上马:“乞颜部族人起身上马,随我去克烈部求见王罕。”
凌兰醒来的时候,她听见了水声,睁开眼自己的头发已经被河水浸湿了,自己倒在河岸边,腰上还拴着绳子,旁边趴着赤云,赤云喝几口水低头吃两口河岸边的青草,她挣扎着坐起来,赤云看见她醒了,也要站起身,赤云一站拽的凌兰大头朝下,凌兰开口大叫,赤云又跪在了草地上,她拿匕首费了半天力气把绳子割断了,凌兰很渴趴在水里大口的喝水,喝到后来终于觉得彻底清醒了。凌兰起身看了看四周,辨了辨东南西北,却不知道自己要向何处去?这条河也不熟悉,应该是灵河的一条支流。
博尔术,凌兰心里想着博尔术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心里像被堵了万吨巨石,“博尔术。”她站起来到处叫喊,喊了半天却无人应答,最终跪在草地之中,忍不住哭起来,哭到后来有些难以支撑身体,倒在地上抽泣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赤云一直在拿蹄子刨她旁边的地,她意识恢复了些仍然躺在草地上看着赤云,赤云跪下,一会又站了起来,过了一会又跪下,在她旁边打了个马喷嚏,凌兰坐起身,赤云拿马头拱了拱凌兰的胳膊,凌兰翻身骑在了赤云的背上。
凌兰上了马,赤云开始小跑起来,步幅不大,大概是这一夜的奔波实在是太过劳累,凌兰此时的心里空荡荡的,只希望博尔术能安然无恙,赤云带着她跑的有些头晕,有几次她险些摔下马来,昏昏沉沉漫无目的的被赤云带着沿着这不知名的河流,一直跑到了太阳西斜,凌兰隐隐的看见远处河岸边趴着一个人,旁边还躺倒了一匹马,赤云看见了一下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四蹄狂奔到跟前,跪在了地上。
博尔术趴在了河岸边浑身是血,凌兰跳下马来跪在旁边眼泪忍不住的一直掉,她费了半天力气才将博尔术翻过来,博尔术右侧胸前被砍了一刀,能清楚看见断裂的肌腱,左侧大腿上也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砍伤,头上肿了个大血泡,伸手探了博尔术口鼻之处仍微弱的鼻息,凌兰一时喜极而泣,她伸手拍着赤云边哭边笑边喊:“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呢。”
躺倒在旁边的马受了重伤,不知是奔跑的疲累还是失血过多已然死去。
凌兰伸着手在拍博尔术的脸,“博尔术,你能听见了吗?你听见了醒醒。”
博尔术昏迷之中没有应声,赤云拿马鼻子拱他们的胳膊,然后跪在了地上,凌兰拽着博尔术搭在了赤云的背上,她想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附近找个游牧的人家,能给博尔术一口热饭吃,赤云带着他们寻了一处浅滩趟过了河,没跑多一会果然看见了三顶独落的帐篷,凌兰带着博尔术去了那户牧民人家。
这家人一看就是老实怕事之人,一对夫妻带两个孩子,躲在离部族远远的地方应是不愿参与部族之战,一看到博尔术的伤,男女吓的都躲在一角,嘴里不停的念叨,我们是受蔑儿乞合诺托庇护,他是我们的侄儿。凌兰管不了这许多,只能是跪下求他们慷慨收留,身上值些钱的东西都尽数拿了出来,这家人也是不富看见凌兰的东西,眼神里透着想要,“他活不了多久了?他若是死在帐子里,要我们如何再住啊?”
“你们拔帐离开此处便可,有何分别?我那松石手串上还有两颗金珠,你可看见,两颗金珠还住不得几天你们的毡房吗?”
夫妻二人拿着那手串仔细看了看,又互看了一眼,咬牙说了句好,只是强调,若是博尔术真死在此处,他们是一天都不多待,即刻拔帐离开此地。二人给凌兰和博尔术腾了个帐子出来,帮着凌兰把博尔术安放在毡塌之上,凌兰让那夫妻煮了壶温热的奶茶,掰着博尔术的嘴灌了进去,也不知是不是奶茶功效,本来博尔术被有些冰凉的脸,渐渐有了热气。
凌兰端了盆水来给博尔术清洗伤口,看着他胸前很深的砍伤,她找女人借了缝靴子的针来,凌兰拿着针线在缝博尔术胸前和腿上的伤,她想不管怎么样都要试试看能不能让这些肌腱再长起来,不把它们缝在一起博尔术的胳膊和腿怕是就要废了,只是凌兰这么一弄把毡房的女主人吓了一跳,看她拿着针线缝人以为她是会巫术的巫神,放了东西就躲到外面去了,再见凌兰的时候又恐惧又有些敬意。
整整一个月,博尔术都处在昏迷之中,只是呼吸渐渐平稳,凌兰心想不知道他是不是脑袋受伤,成为植物人了,她每天都跟他说好多话,博尔术也没什么反应,晚上她在地上铺了羊毡躺在博尔术的毡塌之下,一直说话到自己睡熟,晚上偶尔经过那夫妻的帐房,听见他们在商量要如何应对他们。
“那男人不知还能不能醒了?”
“管他能不能醒,他若是死了,我们就离开此处。”
“只是那女人有些可惜了,怪可怜的,这般年轻就死了男人,样貌也是好的,不如让我们侄儿收作别妻,也不算我们白依附他庇佑。”
“那女人未必愿意。”
“她为何不愿,我们侄儿在蔑儿乞也是领了许多赏赐的,肥羊就有三十只。”
“说你女人见识浅,你还不认,一般族人的女人,能带镶金珠的松石串子?”
第二天凌兰出了帐,看见那女人,她笑着迎了上去,女人对她还是有些惧意,想转身走掉,凌兰快了几步追了上来:“这位姐姐,我有一事相商。”
“何事?”
“我有了身子,烦劳姐姐做些好的吃食。”
女人脸有不悦的神情,“我们也是如此吃喝。”
凌兰半夜听见他们二人商量要把她送人的事,她想博尔术这还重伤昏迷,别又跑出什么男人来搅和了,干脆说自己怀孕了,有了别人的孩子谁还愿意收她作别妻?
凌兰指了指赤云:“姐姐可看见那匹马了?不知姐姐可知这是匹难得的千里良驹。”
“你要将这马送给我们?”女人面露大喜之色。
“这马性子烈的很,姐姐想要它也未必跟随,不过我自然是能想办法能让姐姐也得匹千里良驹。”凌兰说了自己的主意,女人一听便同意了,晚上果然多加了一道流食。
凌兰自己吃不下,每天都想尽办法的喂博尔术吃东西,又半个月过去了,凌兰恍然意识到自己月事过了许久,过了几天月事仍是没来,她渐渐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