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秋父母的家是复式结构,楼下起居,楼上设有琴房、书房、收藏室。顾妈妈走在前,顾秋走在中间,许言夏紧紧地跟在最后,三个人顺着走楼梯,谁也没有说话,只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节奏感分明。
很快,三个人就到了二楼的琴房。
说是琴房,除了架黑色钢琴,正面墙上拼接着一块硕大的镜子,更像是个跳舞的练功房。小十一君好奇地左瞧瞧右看看,差点忘记了进来的目的。
“这是妈妈的琴房,偶尔会有歌舞团的学生过来练习。”顾秋拽了拽许言夏的衣裳,目光指了指不远处的钢琴。
“来,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精神、阅历和情感。”顾妈妈漫不经心地翻着乐谱,余光不忘瞄一旁窃窃私语的两个人:“不要嘀嘀咕咕的,弹个棉花音,直接滚回家喝粥。”
小十一君直觉腿上发软,连到钢琴的几步距离都走得极为艰难,恨不得立即拔腿就走,又担心顾秋失望丢脸,硬着头皮将屁股落到了琴凳上,周身的肌肉绷得发疼。
“好了,就谈这个。”皇太后下旨了,将曲谱递过来。
许言夏看了一眼,心里一惊。这曲子不是别的,正是那日她与顾妈妈第一次见面的晚上所弹奏的——命运。
皇太后的旨意自然不是随随便便下的,那晚上她听得零落,但音节曲调里确实是有东西的。然而,那琴声里的东西又完全无法与跟前这个黄毛都没有的小丫头对上号。到底是听错了呢?还是看走眼了呢……
顾妈妈表示要再听一次,好让顾秋真的明白什么是知难而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小十一君情绪的沉淀并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钢琴的波浪瞬间充满了整间琴房。
顾秋听着琴声,手心不自觉沁出了热汗。许言夏弹琴的模样印在顾小姐的眼睛里,专注得像尊小小的雕像,又比雕像更灵动些,看起来无论如何都叫人欣赏。
皇太后听着琴声,嘴角微微弯起,眼里除了小十一君弹奏的模样,还有身边顾秋紧张的神情。顾秋看许言夏,比看任何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还要宝贝,还喜滋滋地带着得意。这些所有的细微表情,通通收入进了顾妈妈犀利的眼睛,哪里能逃得掉呢?眼前这两个小丫头,哪里是弹琴和听琴,明摆着是在打情骂俏!过分!太过分了!
咚!
尾音在小十一君的指尖渐渐消失,独留琴音逝去后的空白。
这一首弹得并不尽如人意,许言夏没有动,不敢去看顾秋,有些懊丧地垂着头。
“为赋新词强说愁啊!”顾妈妈轻叹,随后笑了笑:“毛病不少。”
“我,我太紧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小十一君腾地站起来,急得话都说得结结巴巴:“再给我一次,一次机会!”
“比赛又第二次机会吗?”顾妈妈笑得更开心了,转头去看顾秋:“你说的不同就是这点不同?这种不同,我的学生里太多了。”
许言夏的脸涨得通红,红得发紫,跟个紫茄子似的。
顾小姐却没有恼,眼里眉间仍是荡漾着微笑,微笑地看小十一君,微笑地看母亲:“她确实太紧张,但我不相信你听不出她的不同。至少,我听出来了。”
许言夏的不同,到底是哪里的不同?
皇太后表示,就算听出了点端倪,她也是果断不承认的。
“算了,顾秋,不要为难伯母了。我回学校找找系里的老师,看看能不能帮忙吧。”小十一君抿着嘴唇,走到顾秋身旁,低声说着:“我会努力练习的,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你可以的。”顾秋还以笑容,看似云淡风轻,一丁点儿都不担心。
“不担心?就师范那几个也叫老师?别说得名次,进不进得了复赛都不保险。”顾妈妈看不下去了,这种低级别的打情骂俏显然已经让老人家生厌,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不好听:“就以刚才的水平算,也就是中流偏下,除非评委失聪,不然是没希望了。你可以从现在起回去烧香,祈求菩萨显灵,都比求师范的老师强。”
许言夏被说得脸直抽抽,小拳头都不自觉地想要挥起来,嗖地窜到顾秋和顾妈妈中间,扯着小脖子,委屈地吼:“我弹得不够好,但我会更认真努力地学!师范的老师也许本领不高,但他们都兢兢业业地教课,就是好老师!您有本领,但不想教我,不能算是好老师。”
“你……你……”皇太后被气的头顶冒烟,半天噎着没说句整话。
“妈妈,言言她小孩子脾性,你别生气。”顾秋拍着母亲的后背,边瞪胸口起起伏伏的小十一君。
其实,话刚出口许言夏就后悔了。然而,骑上了马儿又哪里好轻易下来呢!
局面陷入了极为糟糕的境地,小十一君真真想把自己的脑袋拆开来看看,是不是发条上错了,亦或是电池没安,还是压根短路了。
没错,这小小的脑袋瓜子一定是短路了!
小十一君这么想,顾小姐一定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