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羡不由一哽,僵硬地道:“皇上已然睡下了。若非有十万火急之事,不便叨扰。”
覃逆思索了一下,十万火急?6小凤当御前侍卫算不算?对她来说,肯定算。对朝廷、皇帝来说呢?考虑了一下6小鸡招灾引祸的小强体质,覃逆当机立断,算!当然算!让他待在皇宫,指不定哪天皇帝就给殃及池鱼地蝴蝶了呢。
于是,她坚定点头,“确是十万火急。”
殷羡脸色一肃,道:“覃捕快能否透露一二,在下好去禀报?”
覃逆点头,同样严肃道:“我听说皇上想招6小凤做御前侍卫,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殷羡一愣,摇头道:“在下倒不曾听闻。覃捕快所说之事与6小凤有关?”
覃逆点头道:“没错,我就是去问问皇上是不是有这事。”
殷三爷一怔,旋即瞪大眼睛,连声音都不自觉高了几分,“覃捕快所说的‘十万火急之事’就是此事?”
覃逆看了他一眼,理直气壮道:“是啊。”
殷羡脸一黑,僵硬地道:“如此,依在下看,覃捕快还是等明日宫门开后,再来觐见皇上吧。”
月光下,覃逆看着对方一副僵硬送客的态势,慢慢眯了眯眼睛。半响,她缓缓地道:“恐怕不行,明天还要去抓人呢。”
殷羡一愣,正待开口,却听覃逆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说来,这人还是殷三爷也认识的呢。”
听得此话,殷羡到嘴边的话一转,不由问道:“何人?”
覃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道:“叶孤城。”
殷羡大惊,眼睛不自觉瞪大,“不可能。叶孤城不是在天牢吗?”
覃逆点点头,“是啊,叶孤城不是该在天牢吗?”又是一个“该”字,这玩意儿只要一插足,好好地意思就得反着改。
殷羡道:“天底下,没有人能从天牢中逃出去。即使是一剑飞仙白云城主叶孤城也不能。”
覃逆看着对方,不波不动,“本来是该不能的。可是,为什么有人看到他了?”
殷羡冷声道:“那个人一定是看错了。”
覃逆摇摇头,“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看错,唯独那个人不可能。”
殷羡道:“谁?”
覃逆慢慢道:“西门吹雪。”
殷羡愣了一下,也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他知道,覃逆说的没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看错叶孤城,唯独西门吹雪不会。一个人了解自己的劲敌总是比了解自己还更多些。所以西门吹雪既然说他看到了叶孤城,那么他就一定看到了。
殷羡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去禀报皇上呢?
月夜本清朗。一丝乌云慢慢划过天际,遮挡了银亮的月色,忽明忽暗。
殷羡还在犹豫。
一个清朗而散漫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覃逆抬头看去。
月华下,锦衣玉带的贵公子远远走来,他的步子就像他的声音一样,散漫而从容,即使再肃穆的话语从他的嘴里说出,似乎都带了些轻飘飘漫不经心。他的眼睛很亮,远远地盯着覃逆,似乎还带有笑意。
覃逆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眼睛里也没有。她只是盯着这个人,直到殷羡躬身将刚才的事向来人禀报清楚,她都没有收回目光。她听到殷羡叫他“七王子”。
“哦。”七王子微笑地看着覃逆,慢悠悠地道,“叶孤城逃了?这可是大事啊。了不得,实在该速速向皇上禀报呢。殷侍卫,还不给覃捕快让路。”
他没有跟覃逆说话,但偏偏眼睛含笑盯着她,仿佛正是在跟她说话一样。他明明是在微笑,连眼睛里都含着笑,为什么却无法让人感到温暖,反而冷冰冰的呢?
不知为什么,覃逆忽然想起花满楼。
花满楼常常也是微笑的。但即使他不微笑,也仍然让人感到温暖。因为他本是一个让人温暖和美好的人。
手臂一撑,覃逆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下来,静静地落到地上。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人,漆黑的眼眸没有一丝波澜。
她并没有对他说话。只是慢慢的,看了对方半响,抬起穿着木屐的裸足,一步一步从对方身旁走过。她走得很稳、很平静,每一步几乎都是同样大小,金色的铃铛安静地垂在她的脚踝,声息不闻。
他也只是静静地站着,脸上带着笑,眼中含着笑,静静地看着她擦过肩膀走过去。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他们之前从不曾相识。
覃逆却忽地站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淡淡道:“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
她问的不是“他们见过没有”,而是“在哪里见过”。他们明明从未见过,但她却好像已认定他们是相识的。
乌云早已散开,月华如流水般倾泻而下,美丽而皎洁。
七王子忽而笑了开来,他听起来真的很愉快,十分愉快的样子。半响,他语带笑意漫声道:“这样的话,下回覃捕快千万记得要挑无旁人的时候再说,不然,我虽不在意,只怕西门庄主要恼了。”
言罢,也不回头,只随意地摆了摆手,趿着散漫的步子,不疾不徐地远去了。
覃逆却仍站在远处,盯着对方的背影,眼睛里难得地闪过一丝困惑。
这个人,她到底见没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