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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戎昭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心疼的情绪,这在以前是完全没有过的。他和当初喜欢的那个姑娘——或许根本不能说是喜欢——从根本上来说,几乎算不上是谈过,他们俩只是刚好看上了对方的身体条件偶尔来一发,最后还因为性格不合不了了之了,那姑娘跟他太像了,都是很凶悍的那种人,要是真在一起肯定是天天打架而且绝对是拼命打,做朋友还舒服些。

他之所以对李寻欢说“那是我以前喜欢的女人”只不过是想让李寻欢对他死心而已，他也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觉得心疼。他本来以为李寻欢喜欢上他不过是最近的事,感情肯定没有那么深，想要放下应该也会比较容易，但是看到李寻欢现在的表现，他才明白这个人原来已经陷得这么深，深到宁愿那样委屈自己也什么都不敢说，只是牵一次手，就会这么小心翼翼地去珍惜。

他应该早一点想到，李寻欢当年能为了林诗音足足痛苦了十年，本来就是个一用情就会无法自拔的人。如果他能早点想到这个，也不至于用这么狠的办法，搞得不但李寻欢受伤，他自己也心疼得不行。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他也没办法再肯定地认为自己对李寻欢完全没意思了，如果没意思的话，他又怎么会为了李寻欢小心翼翼的表现感到心疼？可是他还是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对李寻欢的在意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是不是真的能够给他那些他想要的东西。那书呆已经吃过了太多的苦，经历了太多的不幸，如果自己因为一次心疼就草率地决定和他在一起，以后又觉得不合适了，岂不是要把他伤得很深？

他虽然在感情上迟钝一点，但却是个很负责任的人，一旦想明白了，他就要把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不想让李寻欢因为自己的原因受一点委屈。

然而他所考虑的那些东西，一时之间又哪里能够看得出来呢？只能从以后的相处中慢慢去挖掘。可是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李寻欢已经陷得太深了，很容易就会胡思乱想，他的身体又不好，想太多容易郁结于心，到时候更难办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

李寻欢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叹气——在他的印象中，他家阿昭一向是很有办法的，从来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发愁——忍不住就小声问：“阿昭，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想起了那个以前喜欢过的姑娘？

他们这时候已经出了城走在官道上了，夜色深沉，只有天上的星光能够提供一些照明，然而众人的视线还是不怎么清晰，所以他也忘了掩盖自己脸上的忧愁，但是裴戎昭从小在地底长大，后来又修习明教的焚影圣诀，在更黑暗的地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又怎么会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只觉得头大极了，他当然知道李寻欢最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他现在怎么能够随随便便轻易许诺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的事？可是他又实在是不忍看到李寻欢这样难过……

不过这么纠结终究不是裴大爷的风格，他先是对李寻欢说了“没事”，就问孙小红：“小红姑娘，你爷爷在哪个方向？”

孙小红虽然疑惑，但还是指了指东边，“往东一直走就是了。”

裴戎昭点了点头，对阿飞道：“阿飞你和小红姑娘先去，我和你大哥有话要说，你到了那里要是见到上官金虹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过去了再说。”

阿飞看了看李寻欢，乖乖地和孙小红一起先走了。

看着他们走远，裴戎昭便转过身来面向李寻欢，看着他开始思考该怎么说才合适。

李寻欢被他看得心慌意乱，脑子里不停地想是不是自己哪里露馅了，阿昭要摊牌？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几乎都想跑了。

裴戎昭看到他那样子实在哭笑不得，一把扯住他，“你慌什么呢？”

“我、我有点担心阿飞，我们还是跟上去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啊。”他一个劲往阿飞离开的方向看，就是不敢看裴戎昭。

裴戎昭真是又好笑又心疼，忍不住捏他的脸，“笨蛋，你想躲到什么时候？”

李寻欢吓了一跳，心里越发慌了，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你要说什么？”

“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这么胆小？”裴戎昭叹气，本来捏着他的脸的手改成了捧着他脸颊，让他抬头看着自己，“你这人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怕，就怕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对林诗音是这样，对我还是这样。”

李寻欢猛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他就这么说出来了，整个人抖得厉害，心里的恐惧都达到了顶点。

裴戎昭本来还想慢慢来的，但是看到他这个样子，那些已经组织好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原来想先安慰李寻欢一番，再慢慢跟他说自己的那些顾虑的，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伸手把人拥进了怀里，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怕，我不是要怪你。”

李寻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久才小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裴戎昭想了想，说道：“我本来想装糊涂的，因为我一直觉得我对你没那个意思，可是刚才你要哭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心疼了。”

李寻欢突然觉得自己的耳朵热了起来，满脸不自在地说：“我没有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