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是女,这是男款,有什么用!
还不如陈邵阳那件呢,至少她还能穿。
她埋怨罗正军瞎费功夫,可等到三次降温,天降大雪之时,就知道这军大衣好了。
大学南方,南方没有集中供暖,可冬天那冷,是阴,湿,能往骨头缝里钻。晚上钻进被窝,被子都是冷湿。年轻女孩子本身火气就弱,冬天就难过了。
寝室里姑娘们,哪一个到了冬天不是两层褥子,两层被子,还要脚底塞一个电暖宝呢。
人家那是有家,可以从家里搬被褥。
可花梨没有家,没人会给她送被子,除非她自己买去。可市面上买来被褥哪能跟家里妈妈续比?
她没家,没妈妈,没被子。只有罗正军这件军大衣,陈邵阳那件羽绒服。
窝被窝里,抱着电暖宝,感受着压身上沉甸甸军大衣,就如同感受着罗正军。
他和这件衣服一样,都是大大,沉沉,铺天盖地压着她。他怀里,她总是缩成一团小小。
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有一点抗拒,有一点懊恼,但也有一点安心,一点喜悦。
这个寒冷冬天,有了陈邵阳羽绒衣,有了罗正军军大衣,深冬似乎没那么难熬了。
期末考试一技术,同学们就跟脱了枷锁飞鸟,一个个扑棱棱扇着翅膀飞回家去了。
暑假是假期,寒假则是节日。中国人民重要节日——春节,就要到来了。每一个离乡游子,不管是求学,还是求职,或者求生,这一个节日里都会用全力,回到家乡,和家人团聚,欢欢喜喜,团团圆圆过一个春节。
这不仅仅是一个节日,是一年到头犒赏,享受,欢乐。
节前气氛总是浓烈,各大商家,大小商店,都忙着打折促销搞活动,务必要这一年后几天把老百姓兜里余钱都掏出来。老百姓们也欣然接受这“善意打劫”,情享受购物乐。
大街上,所有人都疯狂买,疯狂卖,情挥洒自己喜悦和期盼。
大学生们相比于其他学生,大乐就是再也不必担心会有不识相人问你期末考试考如何。
没有了分数束缚,不长寒假就是一个狂欢节日,可以情吃喝玩乐,理直气壮,正大光明。
当然,大三学长学姐们就不那么兴了。即将进入社会择业压力,随着年龄增大父母日益期盼择偶压力,便是两座无形大山,压头顶。
可是,春节说到底还是欢乐团聚节日。没有什么比一家人聚一起重要,大山再重,那毕竟也敌不过家人团聚欢乐。
只有花梨这个没有家,又不知未来如何孤儿,这样欢天喜地普天同庆节日里,显得尤其孤独,尤其寂寞,尤其无助。
这样节日面前,她无力反抗,只能逃跑。跑远远,躲起来,听不见,看不见。可偏偏,这欢乐铺天盖地,她是怎么逃都逃不开。
她一直告诫自己要坚强,要独立,要勇敢。
可春节比陈邵阳和罗正军加起来还要可怕,这样节日里,她真是坚强不起来,独立不起来,也勇敢不起来。
她想逃,想哭。可无处逃,无处哭。
一个人默默站人群里,人人都欢乐,只有她,悲伤,恐惧。可再悲伤,再恐惧,她也不能哭,还要和所有人一起强装欢笑,假装自己也是正常人一份子,有权利享受这正常人欢乐,正常人幸福。
这真是一种酷刑,难以承受酷刑!
花梨拖到后一天才打包整理,收拾了一只瘪瘪旅行包,装了一身衣服,准备明天一早就走。
走哪儿去,她不知道。大概是先回去,去看望一下老爸。然后呢?这么短时间,租房子也不可能。住酒店,又花不起那个钱。
这个时候,她总能直接认识到,她就是一个无依无靠孤儿。
吵闹扰人清梦,但其实让人警醒,是安静,是悄然无声一片死寂安静。
一大清早,花梨就被整栋宿舍楼安静给吵醒了。
她沉着脸迷迷糊糊起床,迷迷糊糊梳洗,整理床铺,把被子褥子用绳子死死困扎好,再套上编织袋,挂墙上。
床铺只剩下木板,木板上还放着罗正军军大衣。
她茫然看了一会,然后拿出武装带,用十字花把军大衣叠好,绑好。
她力气没有罗正军那么大,绑好了还跟小棉被似鼓鼓囊囊。
深吸一口气,她一手夹起军大衣,一手拎起旅行包,朝门口走去。
路过穿衣镜时候,扭头看了自己一眼。
她脸色苍白,头发高高扎起,露出两只微微冻红耳朵。身上穿是陈邵阳买羽绒服,很修身很贴身,里面只能穿一件保暖内衣和一件羊毛衫。但因为用都是货真价实白鹅绒,穿身上又轻又暖。
羽绒衣时尚,可她一手夹着军大衣,一手拎着旅行袋,看起来还是挺有农民工回家过年气氛。
只是她连农民工都不如,人家至少还能回家过年,她是无家可归。
把险些要掉出来眼泪硬逼回去,她毅然决然扭头,仰着脑袋走出宿舍。
楼下舍监阿姨没想到宿舍楼里竟然还有人没走,不由多看她一眼。阿姨也知道这是个可怜孩子,父母离异,都不要她,不是孤儿,形同孤儿。
唉,这人世间,说不苦难,数不凄惨。
花梨如同一根小小标枪,挑着两件行李,一路挺进,硬邦邦走出了校门。
到了门口,她四下张望,想要叫辆车去车站,结果听见有人喊她。
“花梨!”
她抬起头,看见街对面,漆黑悍马,高大身影,挥动手臂。副驾驶里,微笑脸庞,亮闪闪眼镜。
她呆呆站原地,一动不动。@@##$l&&~*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