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巧奉嘴唇移到岳茗冲耳旁,捏着嗓子轻声说道:“姐姐,你听得出我的声音吗?我是小犀,华小犀。”
她眼皮轻颤,张了张口,虚弱道:“小犀,小犀……”
鱼巧奉大喜,对着公孙意笑道:“二哥你瞧,她听得到我说话。”忽然瞧见公孙意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虽不明所以,但他还是放柔声音,继续在岳茗冲耳边说着:“姐姐,你知道小犀是谁吗?他就是巧儿,鱼巧奉,他沒有死,他一直在姐姐身边,姐姐别难过,巧儿一点也不怪你,二哥他很担心你,姐姐你快点醒过來吧。”
见她眼角滑下泪珠,鱼巧奉心知自己的话语凑效了,他沒注意到公孙意撇过脸去轻声叹息,又唠叨了几句之后,听到岳茗冲低声说:“巧儿,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姐姐你疼我,怎么会舍得下手杀我呢。”
“你别恨我,要不了多久我就去陪你了。”
鱼巧奉顿时心灰意冷,原以为自己的声音会唤醒她,沒想到她这思想已经根深蒂固,认定自己做过什么就难以改变。她明明不是故意为之,她却硬要把责任都揽过來,他明明沒死,她却偏执地认为他早已下了黄泉。
“二哥,现在该怎么办?”他沮丧无比,无奈之下,将凉的差不多的菜粥递到公孙意手里,“茗冲姐姐一定早就饿了,二哥先让她吃点吧,我再去给二哥盛一些來,茗冲姐姐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來的,二哥,你要保重身体啊。”
“不用管我,你先吃吧。”
鱼巧奉叹息着摇摇头,跳下马车,公孙意倾身上前将她的姿势调整好,让她斜着坐在自己怀里,小小的汤匙递到她嘴边,她却不懂得张嘴,几次,稀粥灌进嘴里又顺着嘴角流出來。
“你想让我一生都这样照顾你吗?”他舀了一勺放进自己嘴里,嘴唇凑近她,又送入她口中,奇迹的是,她竟然再也沒有吐出來。而后,他便一直用这种法子给她喂食,她若是醒來知道自己被他这样喂食,不知会不会又羞又气要打他一顿呢。
马车继续前行,天色渐渐暗了下來,鱼巧奉和茹非两人坐在车头天南海北地闲聊,旅途也不算太过乏味。
公孙意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他的手放在她脸上的时候,她就会迷迷糊糊托住他的手,又舔又亲,紧接着,自己的手指就会变成香喷喷有滋有味的红烧猪蹄被她津津有味地啃着。所幸她根本不会用力,只是像小猫那样轻轻咬几下,又松开,再咬,这是她昏睡之中唯一的乐趣,虽然手指被她弄得酥**痒的却不忍心移开。
“你听他们聊得多开心,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茹非说他一个远方的婶娘一生有十个孩子,将來咱们成亲了,你想要生几个?”
她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对他的话題感兴趣,他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不管她能不能听得进去,只要跟她聊着,她在沉睡中在梦中也不会觉得孤单。
天地是什么颜色呢?这么多年,她眼中只有灰色,介乎黑与白之间的特殊颜色,她很明白,在这世间,沒有纯粹的黑与白,沒有绝对的对与错。而她自己的秉性也是灰色的,一面光明,一面阴暗,她从來都不会只拿出一面來。一直到进蕊园之前,她的世界里都只有生和死,除此之外,一切都与她无关。
如果,沒有遇到他们几个,她的双眼会不会一直都只能看到一种颜色?
天空是湛蓝的,树叶夏天葱绿,秋天会枯黄,花朵有千百种色彩……这些,她以前都沒有关注过,她的生命因他们几个的出现而变得多彩起來,她的灰色人生也开始加入了其他颜色。
耳边一直回荡着一个温柔无害的声音,她知道是谁的,在他身边,她只会觉得安心,可是她不愿意面对残酷的现实,她不想再因自己而害了他的性命。
沉沉的睡梦中,她有了安身之处,那沒有阳光的地方很安全,不会有人吵闹她,也不会见到血腥。她想,自己应该是个不祥之人,跟她走得太近的人最终都会死于非命,而她这个灾星竟然一次又一次地逃过劫难,难道是不是生死簿出了差错?
她的命早该结束了吧?为什么到现在,她竟然还活着,活着继续害人,拖累人,她不要醒來,醒來后,只会看到最亲的人离开自己。公孙意,她这一生最爱的男人,她不能履行承诺,她只能辜负他的一片苦心了。
“岳茗冲,你这个傻女人,你一直闭着眼,错过多少美景啊,你瞧瞧我,如此秀色可餐的容颜,你竟也瞧都不瞧一眼,若是你不要,当心被别的女人抢走了啊,你听见了吗?”
迷迷糊糊中,他的声音又飘來了,戏谑中还带着些酸涩,他依然如此,还沒改掉他喜欢捉弄与她的毛病啊,她又朝角落里缩了缩,四处安静得过分,然而他的声音却源源不断地送來,他不觉得困吗?
“为什么要躲起來?”与他完全不同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警觉地朝四周望去,她的深梦之中,怎么会出现别人?
“你要一直像缩头乌龟一样躲下去吗?你这么做只会辜负我,辜负公孙意。”
声音越來越近,她惶恐不安地缩着身子,她已经躲得很严密了,为什么还会有人來找她。
她抱着头,惊恐地哭道:“你不要过來,我是个害人精,杀人魔,谁靠近我都会沒好结果的。”
“从來沒有人怪过你,是你自己钻进了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