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整只碗里的清水都被染成红色,渐渐地,水面起了波纹,犹如血红的深潭,波纹愈扩愈散,转而,整只碗都变成了一片**,中心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自漩涡之中泛起一只白色的飞蛾,飞蛾振翅飞出,停在初一摊开的掌心便不再飞舞。
“这是什么?你把什么东西往公主的伤口上放?”百里今沒见过这种玄妙异术,只见那铜钱大小的白色蛾子被初一放在鹿清雅腐烂越发严重的手臂上。通体雪白的蛾子转眼间便沾染上暗红色,而鹿清雅肿胀的肌肤上也渗出一些漆黑的珠子來,细看之下,那些珠子竟然在缓慢蠕动。
“初一,白玉蝶灵会吸食人三魂的,你用它來吞噬公主伤口上的尸虫?若是控制不好,我怕会……”岳茗冲一看见白蛾子自碗中浮现出來,便知晓这东西不是普通的飞虫,近來,她的脑子里不断地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潜意识里不假思索便能将见所未见的东西叫出名字來,想必,前世记忆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岳姐姐不用担心,这白玉蝶灵亦正亦邪,心术不正的人想要用它來吸食人三魂,还需得深厚的功力才行,而我只不过刚刚学会召唤它而已,若是能利用它将尸虫吞噬掉,还得岳姐姐帮忙才可以。”
岳茗冲将鹿清雅放平,与初一站在床边,公孙意等人便在她二人后面,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待白玉蝶灵彻底被黑色浸透之时,初一已然虚汗淋漓,疲惫不已。
两人相扶着退到一边,鱼巧奉立即上前去扶住初一,岳茗冲便挤到门口,她身抵着门框瞧见鹿清雅半睡半醒胡乱抓着什么,百里今二话不说将公孙意推到床边。
“今今,我还活着吗?”鹿清雅迷糊之中抓住了一只手,昏昏沉沉之中,她也不知那是谁的手,只觉得它好凉,却很宽大厚实。
百里今揉揉眼眶,哽咽回道:“公主千金之躯,自然是多福多寿的,公孙将军在这里陪着公主,公主很快就会好起來的。”
“公孙意吗?他在这里吗?我怎么瞧不见他,他在哪儿呢?”鹿清雅一听到公孙意,忽然情绪激动起來,正欲翻身下床,被百里今拦下。
“公孙将军就在这里,公主正抓着他的手呢。”
“是吗?他在这里就好。”她喃喃着松开手,苍白的双颊渐渐泛上血色,“连姑娘呢?公孙将军,连姑娘她沒事吧?”
公孙意闻言,眸中闪过一丝迷惘,顿了顿,他淡声道:“谁是连姑娘?”
鹿清雅一愣,昏迷之中也听到只言片语,她大概也知道原來岳茗冲死后,借尸还魂,从前的连瑾已死,现在的连瑾便是岳茗冲,这事,公孙意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怎么他反倒不知情了?
“就是岳茗冲啊,你的夫人,她沒有受伤吗?她现在在哪儿呢?”她疑惑不已,但目力不清,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始终只能望见眼前的人影一片模糊,手臂上的伤让她觉得半边身子都痛得像是被人砍了数刀。她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可是发觉自己还活着,便觉得其实神灵还是庇佑着她的,被那些怪物抓住的人大都死于非命,而她却只是受了伤,于她而言,已是莫大的幸运。
岳茗冲抬手以衣袖抹掉额上的冷汗,走到床边,眼尾扫到公孙意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脸上,她沒有看他,坐到床沿上握住鹿清雅的手,“公主,我在这儿,我很好,幸得公主及时相救,我才能保住这幅躯体。”
“你沒事就好,公孙将军,你的妻子可是天降福星呢。”
公孙意瞟了鹿清雅一眼,目光又转回岳茗冲的身上,“公主说的什么话,什么岳茗冲,什么夫人,臣根本就沒有成过亲,又何來的妻子?”语毕,恨恨地瞪了岳茗冲一眼,面露鄙夷神色,“公主说这个女人是臣的结发妻子?怎么臣从來都沒见过她?”
岳茗冲忍住眼泪,点点头回道:“公孙将军说得极是,我们不过是初次见面,我又怎么会是公孙将军的夫人呢?公主,你记错了。”
她的目的达到了,怎么能哭呢?既然不能相伴一生,又何必给他一个永远都无法兑现的承诺呢?公孙意往后还有几十年的时光,不能断送在她手里,在她眼中,适合他的人必定是鹿清雅,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怎么能流泪呢?
屋里的人一时间都懵了,完全不知这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只当是他们两夫妻又在闹别扭,但又都不敢贸然追问,就连尚在迷茫之中的鹿清雅都沒有再继续问下去。
找个借口从鹿清雅的房里逃出來,岳茗冲一个人绕到假山后,又顺着假山的石阶登上了观云亭,登高望远,将军府四周的景致尽收眼底。
遭到活死人残杀的地区一片死寂,大街上看不到一个行走的活人,残阳罩顶,血色与西边的晚霞连成一片更加血腥刺目的惨境。
过了一会儿,死一般安静的官道上出现一队人马,但这些人都不言不语,细看來,是京师的戍卫军,他们手持兵器将残缺不全的尸首收拢在一起,带到一个开阔地,浇上桐油,刹那间,这些残破的尸体便被熊熊烈火烧得焦臭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