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犹豫了一下,但他哭了一天,实在太累,太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了。他往师傅怀里偎了偎,闭上了眼睛,“师傅,你明天五更时就叫我呀,天景姑姑送清和姑姑去齐朝了,让我监国。我今天太伤心了,都没上朝,明天一定要去,不能晚了。”
着着孩子熟睡的脸,那人心里也不是滋味,轻轻拭去孩子脸上未干的泪痕,苦笑,“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活得无忧无虑才是,监得什么国,也太可怜了!”
贺云阳一方面是疼惜弟弟,一方面是顾忌天景对姐姐的感情,用上了帝王封后之礼来给贺云祥操办婚礼。臣子们虽然都觉是僭越了,但既然是皇帝亲自僭越,谁还敢说什么?
忙忙碌碌二十多天,大典的流程总算准备完毕,第二天就可以举行典礼了。这天晚上,贺云阳问内侍,“太上皇现在在哪里?”
内侍躬身道,“在慈恩堂。”
昔日的康明帝,禅位才一年多,衰老却像是有十多年,满面皱纹,须发皆白。但他身上的气息也变了,宁静温和,再没有过去的凌厉和霸气。
贺云阳看着他,一时开不了口,因为不知该如何称呼他。还是贺铭扬先开了口,“明天的典礼我不去,由你主持就好了。你们兄弟两个还真是像,莫非除了大渊陈家,世上就再无女子了吗?”
“父……皇你是不满意这桩亲事也不去参加典礼吗?”
“没有,我现在已经看开了,无所谓满意无所谓不满意,我就是不想去。明天是云祥的好日子,我去做什么,他不想见我的。我欠他的太多,还不起,也没脸见他。”
贺云阳点点头,回身刚要走又站住了,“去年我亲征灭了宁朝,将齐朝的土地扩大了一倍,你可知吗?”
贺铭扬点头,“我知道。”
“等云祥大婚后,我将要出兵恢朝。袤合洲除大渊之外的五国我都会纳入齐朝版图。我挨过三十记火龙鞭,你知道的,中鞭十年后毒入脏腑,那之后也就没几年好活了。我的鞭伤今年已经是第九年了。齐朝的江山我坐不了几年了。到时候我交到云祥手上的,将是齐朝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片疆土。而且这片疆土总还是你贺家人的,你何必还要恨我!”
贺铭扬微微一惊,“你都知道了?”
“母亲临终前留了信给我,把一切都说清楚了。”
贺铭扬苦笑,“是,我没有理由恨你,是你应该恨我才对。我再你还没出生时就杀了你的父亲。又折磨了你这么多年,还害得你不得长寿。我所做的这些,你就是将我千刀万剐也不解恨吧?”
“没那么严重,我不恨你。我所经历的这些都是我的命。至于你杀了我父亲,那也无所谓。我理解你,若是换了我也会那样做的。我曾经和天景说过,如果她去嫁给了别人,我会让她在新婚之夜就做寡妇。”
贺铭扬一怔,随即大笑起来,“你这点痴情和狂性还真像我!不错,当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找到你母亲时,她已经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四年了。”
贺云阳出去了。慈恩堂的门口关上后,在佛前独坐的老人闭上眼睛,低声道,“孩子,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