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阳,你痛得厉害吗?要不要下去休息一下。”
他强笑,“不用,这才飞得好了,一下去,等会儿你又要紧张半天,你从我怀里把药瓶拿出来,给我吃一颗药。”
天景依言喂他吃了一颗药,少顷,他的颤抖有所缓解。
他们继续飞着,每隔一段时间,贺云阳疼痛剧烈之时,天景就喂他吃一颗药。这些年天景在御风术上的最大进步,是她学会了在空中换符,她希望能一次直接到达燕云州。
可长时间在烈风呼啸的高空呆着,现在状态的贺云阳是扛不住的。寒冷终于使疼痛的程度大爆发,当天景手忙脚乱地降落下来,贺云阳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一双手死死地压住胸口。
这里偏偏是一处荒原,没有人烟没有生气,满眼望去,连一棵草都没有。
天景坐在地上,轻抚着已经失去了知觉的贺云阳,他还有呼吸,她也就任他昏迷,不忍叫醒他。也许只有昏迷的时间里,他是不痛的。
好一会儿,贺云阳自己醒了过来。看看身处之地,再看看天景和自己,强笑道,“天景,我们最近是在走霉运吗?什么时候这样狼狈过。”
天景把他的头揽过来,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又把一颗药喂进他口中,淡淡道,“我们两个向来运气不错,不过,好运走多了,偶尔走走霉运才公平嘛。”
贺云阳慢慢嚼着奇苦的药丸,出神地看着天,忽然问道,“天景,你说我是个好人吗?”
天景抚着他头发的手停住了,想了想反问,“你指的是对谁?”
他摇头,“不是指对谁,而是世人眼里认为的好人,道义礼法里规定的好人。”
天景笑,“用这些标准来看,贺云阳,你不是个好人。”
“不错,我也觉得我不是好人。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十岁,那是一个太子派来暗算我的刺客,我杀了他,自己也受了伤,我满手满身都是血,刺客的,和我自己的。我很害怕,又很疼,但是我没哭。”
他叹了口气,“那是第一次,后来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再以后的次数就记不清了。从我得到青琊后,但凡我出剑,就没有人能活着。除了——莫怜兰!我觉得这个人就是上天派来给我报应的。我一身杀孽,满手血腥,其实早就该遭报应了。可是天景,我现在真的很害怕,像我这样的人,死后肯定会下地狱的,我必须在地狱里受苦,把从前杀的人造的孽都还清了才行。可是太多了,我还不清的。我现在所受的这种痛,大概就是下地狱之前的警告吧。天景,我真的很害怕。”
天景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笑道,“贺云阳,认识你这么久了,第一次听到你说害怕,原来你也是会害怕的呀。但是你不用怕,有我呢。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好人,死后要不要下地狱,但我既然和你在一起了,那我就不当好人了。我陪着你下地狱。我会去跟判官说,把你所有的罪孽和惩罚分我一半。贺云阳,不管前面的路是怎样的,我都陪着你走,不管地狱是十八层,还是八十层,我都陪着你走,所以,你不用怕的。”
她低头在他唇上一吻,被药味苦得皱眉,“现在你休息好了没有?要是痛得好些了就不要再装柔弱耍赖皮了,在下地狱之前,我们还是先去找枭陨吧!”
他翻身起来,笑道,“你跟我装了多少年柔弱耍了多少年赖皮,我都包容你。我今天才装一下,就被你取笑,天景,你太不讲理了!”
他起身看了看地形,说道,“这里是朔风原,在往前五百里,就是燕云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