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烈离了书房,乘了步辇吩咐往后宫去。张鹭生在侧,看皇帝兴致不佳,便低眉笑问道:“讨皇上示下,倒去哪位娘娘的宫室?”赢烈坐在步辇之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张鹭生便道:“不然就还去坤宁宫那儿坐坐?这会子宸妃娘娘该也在,去了倒正好见着。再不,这边顺着道就到咸福宫了,修媛娘娘午后打发人送了一壶杏仁雪蛤羹来,最是滋补养人的。皇上若有意,去瞧瞧修媛娘娘也好。”赢烈沉着脸,道:“不必,吩咐人,去长春宫。”此事大出张鹭生意料,他忙命众轿夫转了方向,往长春宫行去。
长春宫内,赵贵仪正为了荣亲王上折一事,每日里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忽闻得御驾降临,自然喜出望外,连忙命宫人洒扫收拾,她自家打理妆容,描翠涂朱,洗手剔甲,打扮娇艳。一时皇帝到来,她在门前接住,便迎入宫中。赢烈便一字不提折子一事,只与她坐着说笑。倒是赵贵仪自己个儿,心中有鬼掩不住的,禁不住就道:“听闻皇上近来为荣亲王上折子一事烦心不已,臣妾倒替皇上忧虑。皇上龙体紧要,外头但凡有什么事,都还请皇上珍重,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此刻正值宫人端上了木樨泡茶,赢烈端了一盏吃了两口,听了这话,淡淡一笑,说道:“你倒且是关心朕,这外头的事儿,也打听的这般清楚。”赵贵仪未听出这弦外之音,还道是好话,连忙笑道:“臣妾自然是日夜关切皇上的。这许多年,臣妾也只生了纬儿一个,他也大了,也离开臣妾了。臣妾满心里只有皇上罢了,倒是皇上忍心,将臣妾一人丢在这冰窖子里……”她至此处,触动了心肠,红了眼圈,哽咽不已,再说不下去。
赢烈见状,只笑着劝道:“朕这不是来了,不过是忙了一向,少来看你,你就这样了。你是朕身边的老人了,该不会这样不懂事的。快擦了泪,脸都花了。”早有宫人捧了热水手巾等物过来,他亲手拧了干手巾,替她擦了脸,抹去了残妆。赵贵仪这才破涕为笑,重新擦了些香粉胭脂,坐了陪他说话。至晚间,赢烈留宿于此。宫人款伸鲛绡,香薰锦被,二人同入罗纬,缠绵至起更时分,才各自睡去。
至此之后,皇帝便时常临幸长春宫,但来时便在此处过夜。宫里众妃嫔私下议论揣测,那起见风使舵之辈道是赵氏再度起复,唯恐其记仇作祸,又都赶去谄媚巴结。长春宫里一时宾客盈门,热闹非凡。赵氏自谓得意,在宫里行走时,又带起风来了。
一日,才过晌午,萧清婉自在房里打点了些针线出来,邀了宸妃过来,趁午后空闲,一道做些针黹。宸妃纳着一双平底绣鞋,又瞧皇后手里的,见是一方大红绫的肚兜,上头绣着荷叶莲花,并五色鸳鸯,便笑道:“好鲜亮的活计,做出来穿给皇上瞧,皇上肯定喜欢。”萧清婉抬头横了她一眼,说道:“姐姐也乱没正经的,闲着无事,倒拿我来打牙取乐了。姐姐做这双鞋,也费了许多功夫,莫不也是预备给皇上瞧的么?”宸妃浅浅一笑,说道:“皇上近来只爱往长春宫去,哪里还瞧得见别人呢?依我看,没多久,赵红药就又要做她的贵妃了。如今皇上也不提与我晋位的事儿了,我也只当做了场黄粱美梦罢。”萧清婉看她面色惆怅,便说道:“姐姐无需如此,皇上也有他的苦衷与打算。赵氏起复,不过是昙花一现,决计长不了的。晋位的事,皇上既然说了,自然是会有结果的。”宸妃望着她笑了笑,说道:“晋位一事,皇上又没下了圣旨,圣意难测,就是皇上转了心意,又如何呢?皇上自来都是,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我不过是个妃嫔,挨着就是了。如今连妹妹也来做说客了,我还能说什么?”萧清婉见她如此,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宸妃又低头去纳鞋。正僵着,外头宫女春雨忽然进来报道:“禀娘娘,绛雪轩打发人来说,文淑容要生产了。”
二人闻言,皆是一怔,忙自起来收拾打点。萧清婉便问道:“可招了太医过去了?”春雨回道:“太医令王大人已带了两个医婆赶去伺候了,内侍省也打发人去了。”萧清婉问了几句,便吩咐起驾往绛雪轩去。
到底不知文淑容这胎是否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