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豆又道:“一方牢狱竟半夜坍塌,你道是天降之灾,我还说是佛祖警示,我师傅本身无罪,不该身陷牢狱,天道这才降下法来将牢狱炸毁了去。”
说来这事还真是邪乎,按理说塌哪里都轮不到塌牢狱,牢狱被积雪压塌这事儿,估摸着南周开朝以来前所未有过,故而衙役们心里头对此事也狐疑不已,说出来的话也飘忽的很,“你别胡言乱语,那老和尚是自作自受,哪里是无罪之人,”衙役提了提腰刀道:“老和尚若不是假充朝廷重犯,官府还能乱抓了人不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夏豆站起身来嗤的一声,“官府是在我师傅被抓入狱后,才草草贴的公文,说通缉那劳什子朝廷重犯,在此之前,谁人都不知晓重犯流窜到了原阳城来,我师傅慈悲为怀收容了个投宿的旅人,这又错在哪里?你们抓不到犯人,抓我师傅作甚!”
“你这臭丫头片子懂什么,”那衙役提着刀也不敢真□□,只得满脸不耐烦地冲狱卒昂昂下巴,“把这丫头师傅的尸首抬出来,给她带回去。”
“行了吧,带着你师傅的尸首赶紧回去安葬,衙门也不予追究这老和尚的罪责了,各家都领着自家人的尸首回去,此事到此为止,都散了散了。”
围观的人群谁也未想到这案子就这般草草了事,一时均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衙役虽松口允了带回人犯尸首,可夏豆却仍是不满意,“衙门胡乱抓人,草芥人命之事就如此草率了结了?昨儿一夜这牢狱里死了不知多少无辜之人,今儿官府不给出个公证说法,休想让我们各家领了遗体便作罢!”
夏豆话一落音,她身周各家亲友皆神情激动地握拳奋喊:“对!此事官府不给个说法,休想让我们罢休。”
众人吵吵嚷嚷之时,两位狱卒正抬了法济大师的尸首出来,夏豆见此情景便是尖喊一声:“师傅!”冲上前去便是一阵哭天抢地,这女子哭声太过凄厉,惹得众人都别过眼去不忍卒睹,愈发对着衙役狱卒们指指点点。
夏豆哭完再是一顿捶足顿胸痛斥:“我师傅一生慈悲为怀,末了蒙此大冤,不孝徒就是拼着这口气,也要上衙门击鼓鸣冤去,知县大人不审理此案,我便去巴蜀找知府大人喊冤告状,非得给我师傅洗刷冤屈,还他个清白身不可。”
夏豆趴在那老和尚遗躯上仍啼哭不止,衙役无法,只得再去请示县尉杨玄,杨玄一听这胆大包天的民女竟如此不识好歹,当即气极反笑,朝着那衙役勾勾手指道,“城外荒山头冻死的人也不少了。”
“哼,多她一个也不多!”
衙役大惊,当即战战兢兢拱手道:“大人,今儿也不知怎地,西城那边聚了不少人在,那女子口口声声道老和尚是得道高僧,牢房塌了是上天降罪官府...”
“反了她的天了!”杨玄这时才是动了真怒,“一个草头民女,敢在牢狱前闹事,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你们几个都是吃干饭的?连个丫头片子治不住,亏得你当差这么久。”
“大人,要不亲自去看看究竟,”衙役小声建议道。
“你还嫌我不够忙乱的是吧,”杨玄抬脚就要往衙役身上踹,“去,多带几个兄弟,先把人都遣散开去,至于那个小丫头,闹随她闹,还能翻了天去不成。”
杨玄吩咐完后又回了书案前处理积压的公文,不知怎地却总有些心神不宁,他心想这事儿还真是邪乎了,遂起身去翻出老和尚的状子来查阅,确定这只是个泛泛无名的普通僧人,再把那事关老和尚的折子拿出来细看,条条例例都写得清清楚楚,这才稳了稳心思。
抓老和尚的是朝廷派来的暗差,先前弄得满城风雨,差点要将这老和尚论罪成朝廷钦犯的同党,谁知末了雷声大雨点小的说结案便结案,暗差们也没留下句话说如何处置,匆匆撤离了原阳城,留下这么个烂摊子要地方官收拾。
一个无名无背景的老和尚,死了便死了吧,也正好省事,杨玄这样想着。
还只看得几本公文,又有衙役来报,“大人,那女子带着人走了。”
“走了便走了,”杨玄提笔草草写几笔字道:“不走还留着吃牢饭不成。”
“但是...”衙役满脸踟躇地说:“但是她说,她师傅是得道高僧,今夜乃送神佛之日,佛祖将保佑法济方丈重返人间,神明将予以无道官府罚罪....”
“停停停,你都在胡言乱语什么!”杨玄扔了毛笔大为光火地怒道。
“就是,就是那女子说,她师傅今夜得重新活过来,”衙役吞了吞口水道:“她还说,佛祖还会降罪给咱们衙门。”
“呵,”杨玄冷笑一声,“哪里来的疯婆子,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