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彦之冷哼一声,“又让我做了幌子,两头不是人,本少爷真是倒霉。”
松明闻言愈发心惊不已,身子瑟缩深伏在地。
进周府已小半月,从前在州来王府时,晏祁隔三差五会传些口音回来,如今被周彦之射死了一只信鸽,另外一只竟也久久不来,夏豆掐掐手指头,已然二十来天没有晏祁的消息了。
原本在周府住着就不大安心,心里悬着事情,日子更是难熬。夜时反复翻着晏祁的来信,均是寥寥几句。
夏豆的繁体字识得半桶水,先前看信跟做文言文体题的,直接抗议说太文绉绉,看不懂,晏祁之后又换了文风。
“已抵云州,万事安好,很是念卿。”
“今日食肆厨娘手艺不错,可惜大不如你。”
“羊城春暖,桃花开遍,他日带你来瞧。”
最后一封,是在来原阳前夜送来,这还是头次说到正事,他写到他恩师章相在苏泽封底名望渐盛,像是不日便能起势,信尾不忘告知夏豆,“今夜南风吹客梦,清淮明月照孤舟。”
这些信件,夏豆百看不厌,先前是心中又甜又酸,看着看着又满心委屈,她从被窝里爬起来,找出笔墨,灯烛剪亮了些,就穿着中衣,趴在小几案上写字,毛笔字练得依然不好,歪歪斜斜的,也没个正形。
她写,“亲爱的晏先生:
我很想念你。
不知你过得如何,但我有点不开心,鸽子死了,周彦之那二货送了一堆东西来,也不知有意无意,周府的人顺势来试探我,想看看我是不是见钱眼开的女人。
他们也不想想,你把原阳城大小生意都交给我打理了,能看得上那点琐碎东西不成。
唉,这样一说,我果真是个见钱眼开的女人,跟了你,总像是在傍大款。
唉,晏先生,也不知你看上我哪点。
晏先生,希望你早些办完事回来,周府都在传我是你的预备小妾,等你有空就抬顶小桥子来纳的那种。
好吧,做小妾也不错,正妻端着多累啊,被专宠的任性小妾,贪揽很多很多的财,还能要很多很多的爱。
最后,晏先生,我想你,我很想你...”
夏豆用了三张大纸,费了许久的功夫,也不知熬到夜深几许,打了个哈欠,将信纸折了折,伸到烛火上方,她之前写了很多封这样莫名其妙的信,归宿都如这般,被烛火吞灭,不留痕迹。
但这次,无端手一抖,或许是太久没有晏祁的消息,她竟然有些不想再烧,神使鬼差地,再将信件折了几折,与着晏祁的信件一道仔细放进小匣子里,上了锁。
次日大好晴天,颇有些春光明媚的兆头,夏豆带着王濮和云阳出了修竹院,一行人去了映露阁玩,映露阁内有雅阁书阁文趣之所,外有假山溪流林场之地,是周府常用以待客游玩的地儿。
因天清气朗,王濮提议放纸鸢玩,并与小云阳一拍即合,打听到映露阁今日无客,夏豆犹豫着点了头。
一行人浩荡到了映露阁后院,果真开了眼见,桃林,清溪,马场,林地,竟有几分天然的野趣。
王濮带着丫鬟们撒脚丫子放纸鸢去了,夏豆坐在溪石边。从前冬天时,只进了门口庭地,当时被周彦之砸的满身都是雪,没留心这处竟内有乾坤。
正想到周彦之,这货立即神出鬼没地出现了,“喂!野丫头,”周彦之穿着身淡青竹纹春衫,眉目清隽,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迈着做作的步子而来,“巧啊。”
“哪里巧?”夏豆看着他道:“不是我喊你来的么?”
“嘿嘿,”周彦之抚下巴,“你这丫头,忒不通趣。”
“周彦之,”夏豆认真地看着她道:“算我求你了,信呢?”
“什么信?”周彦之装傻充愣,“晏祁给我的信,你射死了我的信鸽,我不怪你了,但是,求你把他的信给我。”夏豆倏地起身,凑到周彦之跟前低声道。
“误会,真的是误会,”周彦之挠头,“你知道,齐知县那不肖子齐三不?就是他,真是他,仗着自己爹是知县,能佩戴弓箭了不得,装模作样来我家射场练箭。”
“就在那儿,”周彦之指了指不远处的场地,“直贼娘的,明明对的是箭靶子,那准头不知怎么瞄到天上,嗖的一声!就把咱家的信鸽给射死了。”
周彦之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吓死本少爷了,当下三五伙伴全散了,生怕那齐三眼瞎手抖,把箭反着往咱自个人身上射。”
“所以,鸽子死了,信呢?”任凭他如何耍宝,夏豆不为所动。
“哪里有信啊!真没信,”周彦之喊冤,“没有信,你怎知那只鸽子是我的?”夏豆沉着脸,当真生了气。
“...我”周彦之见她脸色不好,识眼色地举手认错,“我说,我一五一十说。”
“就刚刚说的,齐三嗖的一箭,把咱的信鸽射死了,说时迟那时快,我还没来得及救人,不,救鸽,只见那只鸽子,biu..”周彦之嘴念着形声词,伸长脖子,长指跟随这动作,指定一处,“就落在那儿了!”
夏豆定睛一看,当即扶额,饶是心性再好,是可忍孰不可忍,捋起袖子,捶起拳头,照着周彦之猛砸一通,周彦之边逃窜边呼喊。
“就是掉溪水里了嘛!”
“这也能怪本少爷不成?”夏豆一言不发开打,周彦之求饶道。
“识不识好人心?那鸽子当时还没死透,本少爷还费心救了呢,实在没活成,才给你送了过去,怕你伤心,还送了好些礼,喂喂喂,你还要不要嫁人了,泼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