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金?哪里的话呢,说要买鞋子的那人,是咱从军时候的一个兄弟,叫贾望,他看咱爷俩可怜,故意帮衬一下。去年年底时,他让咱打了草鞋预备着,越多越好,说好了早几日到这地儿交货的。不成想,等了几日,却不见了贾望的人影儿唉……”汉子长吁短叹的,着实可怜。
既然是战友,估计不会骗他,也没什么好骗的,说不定真是出了什么变故,或者人家压根儿就忘了这么回事。
此时,起了晚风,天色渐渐断黑,街巷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了,两边店铺次第亮起了灯,有的开始上门脸儿,预备打烊了。
汉子脸色菜黄,抱过小女孩,柔声道:“萍儿,可冷?”
小女孩抱着她爹的脖子,摇摇头,“爹,萍儿不冷。”
徐驰问道:“吃饭了没?肚子饿不?”
汉子羞愧地说:“不瞒公子,咱爷俩只以为来的当日就能交货的,所以只兜了几块面饼,却不曾带盘缠所幸卖了四文,午间是吃了的。”
徐驰不由鼻头一酸,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什么中国梦,什么大唐盛世,都全他妈放狗屁,文过饰非,往统治阶级脸上贴金子。
“你妈个逼的,良心让狗吃了啊你,你不吃不会给人家小朋友吃吗?”徐驰对着馨儿骂骂咧咧个不停。
馨儿委屈的眼泪儿在眼眶里只打转,她又何尝不想把满篮子的吃食都给这爷儿俩呢,只是怕徐驰怪她自作主张,又遭来一顿好骂。当下也不敢分辩,蹲下身来,强颜对那小女娃儿说:“小妹妹,赶紧的将这包子吃了,还热着呢。”
萍儿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羞怯地摇着头,用眼睛瞅着她爹。
汉子迟疑了半晌,爱女之心最终胜过了他那点不多的自尊,“你吃罢多谢公子,多谢小姐。”
“谢谢哥哥,谢谢姐姐。”萍儿很乖巧,跟着她爹连声道谢。
“吃吧吃吧,别谢了。”徐驰将整个篮子塞到女孩手中,“你也一起吃。”徐驰示意那汉子。汉子却怎么也不肯吃,明明喉咙饿的咕噜响,却偏说肚子还不怎么饿。
徐驰尽管是个热心肠,但也不能强行喂给他吃。心里寻思,唐朝的人怎么这么死要面子,这么固执,这么不开窍呢?要是换了我徐驰,你们不给,我抢也要抢来吃。
趁着萍儿吃包子的功夫,徐驰的八卦天性表露无遗,不大一会儿,就将汉子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原来,这汉子姓张,叫作张翰,女儿唤青萍,父母媳妇在几年前相继过世,家中就剩父女二人,家住离城六十里外的张家村。几天前,父女二人赶着牛车,天不亮就到了这里,本指望能落得一笔银子,父女俩对付着也能过个一年两年的。却天不遂人愿,连等三天,也不见那贾望的踪影。没盘缠住客栈,晚上就围着牛车,堆些草鞋在身上,将就着过了两夜,此时,却是第三个夜晚了。
闲聊一阵,徐驰倒是越来越喜欢这爷儿俩了,知道张翰忠厚老实,女孩儿伶俐乖巧,有心不想让他们受苦,便死拉硬拽着二人,寻了家较为宽敞的客栈,安排父女二人住了进去。
庄户人家如何舍得花钱去住客栈,但架不住徐驰的热情,将住店的房钱饭钱都一并付了。张翰无奈,只得依从了徐驰的美意,心里却寻思,若是贾望一直不打照面,自己拿什么来还给人家垫付的客栈钱。
徐驰自作主张的安排好了张翰父女,嘱咐他再等几天看看,说不定那贾望临时有事耽搁了,毕竟上万双草鞋对张翰而言,可不是个小数目,是人家夜以继日辛苦了几个月的劳动所得。
一切妥当之后,徐驰与馨儿才打道回府。好像做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惊世义举,心情不错的徐驰,一路哼着歌儿,派头十足地进了自家宅子里。
芸娘在家中望眼欲穿,虽说有馨儿跟着,但自家这个儿子浑浑噩噩的,脾气性情大异往常,谁也不知哪天他会捅出个什么漏儿来。见二人毫发无损的,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便数落徐驰道:“纵使出去玩耍,也得看着天色儿,天色不早了,也须返家,免得娘亲在家中担心受怕或者你心里眼里没有为娘,也得爱护着自己的媳妇儿不是,一个妇道人家,哪有那么好的精气儿陪你东逛西逛的到天黑。”
馨儿低声赔礼说:“对不起,让娘担心了,是儿媳不好,不怨三郎,是儿媳没按时带三郎回来。”
芸娘心里明镜似的,自家儿子与儿媳这几日颠倒了个儿,儿媳见了这浑儿子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哪敢执拗他。
徐驰很是怀疑,以前馨儿给你傻瓜儿子戴绿帽子的时候,不知芸娘是否管教过,不过,话说回来,馨儿主动承担责任的态度,徐驰还是挺赞赏的,于是也不争辩,嘿嘿笑着,自顾自的回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