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膝着地的年轻男子,将皇上的脚踝握在手中,更加用心地推拿抚弄。
好在刚刚下朝不久,无论是武三思,还是狄仁杰,都还在含元殿内办公。没隔多久,高延福派出去的两个小太监,便请来了凤阁鸾台两位大佬。
皇上坐起身来,道:“易之,你也乏了,且一边憩息去。”又对高公公道:“让他们进来罢。”
张易之这才站了起来,转到皇上身后,也如高延福一般垂手侍立。
此时,从紫宸殿外进来两个人,一个四十多岁,身长清瘦,另一个六旬开外,魁梧虚胖。年轻一点的便是梁王武三思,皇帝娘家侄子,凤阁侍郎,掌管中书省。高大虚胖的便是后世家喻户晓的狄仁杰,鸾台侍郎,掌管门下省。
两人躬身行礼,参见了陛下,分站皇帝两侧。两人心里都在猜测,刚刚散了朝会,不知圣上又有甚么要紧事,竟同时召见二人。
皇帝捡出周瑰的奏折,丢在案几上:“你们做的好事,自己看看罢。”
高延福拿起那份奏折,毕恭毕敬地呈给武三思。后者说了声“多谢公公”,迅速一目十行地看起来。待看完了,便依然递给高延福。高延福再拿给狄仁杰过目。
等狄仁杰也看完了,两人一对眼神,武三思拱手道:“陛下龙体金贵,万不必为了些小事而置气,待微臣知会了吏部,罢了那陈秦的官便是。”
“小事?一个缙云是小事,两个缙云是小事,朕的一千多个缙云都是小事,那你告诉朕,甚么才是大事?”皇上的语气明显很不满意。
武三思低下头去,心里却在想,皇上不知吃错了甚么药,为了屁股大的一个官,为了屁股大的一点事,犯得着把两个宰相都叫来吗?罢了那个陈秦的官不就结了?
狄仁杰微微一笑,说道:“禀陛下,微臣听说,今年江浙一带大旱,颗粒无收,要不微臣去走一遭,顺便看看那个胆大包天的陈县令,如何?”
听狄仁杰一说,则天皇帝不由嘴角泛出一丝笑意,笑骂道:“你这个老滑头,给朕做了三个月的宰相,屁股又坐不住了?又想开溜了?”
皇帝明显有些厚此薄彼,对自己的侄儿,一贯是冷嘲热讽,对待外臣,她还是很注意分寸,很注意笼络人心的。
“回奏陛下,那个陈秦乃是微臣举荐的,微臣有失察之罪,怪不得梁王大人。”狄仁杰讨起武三思的好来。
当然,武三思大人同样是大人大量,“微臣也是举荐了的,怪不得狄公一人。以微臣愚见,朝廷另行委派即可,不必大费周章。”
武三思武崇训父子二人,性格大相径庭,武崇训意气用事,而他老爹却是极老谋深算的一个人。武三思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大智若愚,刚刚皇帝批评了他不该拿“小事”来处理问题,但武大人依然我行我素,一条道儿走到黑,依然认为“不必大费周章”,依然认为随便处理一下就行了。
皇帝冷笑道:“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箩筐,亦无功名在身,门荫更是无从谈起就因为糊里糊涂蒙对了一个案子,竟得我朝两大宰执的举荐。如今捅出了乱子,轻轻一句不必大费周章就完事了?”
两大侍郎不敢反驳,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儿。
不怕穿越者再怎么草包,再怎么混蛋,那种逆天的运气,远不是一般的武周土著所能比拟的。捅篓子的是徐驰,背黑锅的是武三思和狄仁杰。
徐驰远在缙云,武狄二人却近在眼前,年迈的皇帝自然拿他们当出气筒了:“明里一看,两大宰执为朕不遗余力举荐英才,实际如何?堂堂大周竟无可用之人了么?”
当初武三思举荐徐驰,不过是卖张元瞿一个人情,略事拉拢而已。而狄仁杰则有点同道中人的想法,徐驰善断,他自然乐得抬举。
狄仁杰笑道:“陛下息怒,情形到底如何,尚不得而知,其中或许有些出入,也是在所难免的。”
则天皇帝道:“狄阁老莫非认为周瑰是无中生有,有意诬陷陈秦不成?难道括州刺史还敢欺骗于朕?”
“周刺史的奏折,在微臣看来,至少有些言过其实圣上想一想,陈县令上任不足半年,哪来的积案如山?江浙大旱,赋税尚且无从收缴,缙云哪来的余财大兴土木?仅凭此两点,微臣就认为,周刺史的奏折,断然不可全信。”
狄仁杰果然名不虚传,从一份简单的奏折,就能分析出许多的疑点。